苏知玺看得不真切,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影晃成了一团虚影,他伸手,抓住了一团混沌的空气,“九郎?”
傅九襄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可有哪里难受?”
苏知玺摇了摇头,只是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轻声道:“好亮。”
“公子许久瞧不见光亮,如今骤然是会有些不适应,王爷,在下想着这几日不若先用黑布蒙住公子的眼睛吧,要不然接连几日施针,公子的眼睛只怕受不住。”
“雀奴,你觉得如何?”傅九襄轻声问着苏知玺的意见。
苏知玺点了点头,“便按着沐大夫的主意来吧。”
这是苏知玺头一次松口,应了沐羽的话。
沐羽惊讶地抬头,望向苏知玺,他的眼眶骤然红了下来,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
“你倒也不必如此。”苏知玺叹了口气,他撑着傅九襄的手坐直了身子,黄昏的光影浮动,他整个人恍若都笼罩在了暗淡之中,唯独那双将好的双眼漆黑如墨,他的语气淡漠,脸上不带半分悲悯,“你师父犯下的罪,终有一日我会让他血债血偿,至于你,等我的眼睛好了,阿野自不会将你困在定北王府中,从前种种就此烟消云散,沐羽,你该知道的,我与你们师徒,此生都不会和解。”
沐羽面色灰白,他的双唇蠕动道:“在下……知晓。”
苏知玺说完,便再无后话。
沐羽拎着药箱出了卧房,傅九襄捻着苏知玺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沐羽吧,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初在幽都,我猜那个小傻子也不过是想先让老五的病缓过去,然后他在进烛都替你诊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知玺躺回了床榻上,有些累,他微眯着眼睛,望向纱帐外的微光,问道:“烛都的雪还没停么?”
“没呢。”傅九襄躺在了他身边,“等咱们雀奴眼睛治好了,三月就到了,烛都的春三月,城郊桃花都该开了。”
苏知玺翻了个身子,在一片昏暗中找着傅九襄的眉眼,他伸手勾勒着傅九襄的鼻梁,“阿野,你瘦了。”
“是啊,”傅九襄叹了口气,啄了一口苏知玺的唇,“照顾你怪累人的。”
“有行军打仗累吗?”
傅九襄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然后故作正经地说道:“打仗呢,累的是身,照顾你呢,累的是心。”
“殊不知,心一字,最为磨人呐!”
苏知玺低声笑了出来,他的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锦被之下,闷哼的笑意在胸腔内震动,笑够了,他才想起了正事。
“你打仗累不累人先不说,反正我猜,王家人在城郊待着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王家带过来的都是一群少爷军,冰天雪地的哪儿呆得住呢。”傅九襄的语气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