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傅乾安刚得了客卿白盏的警告,没过几日,烛都各个高门侯府就都纷纷出了乱子。
先是监察院的海意借着前阵子被盗的银两发作,清肃府中客卿家将,海意突然在府中发难竟然还让他就出了十余名来历不明的小厮,一时间烛都高官人心惶惶,上至皇子下至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皆仔细调查了一番府中下人。
幸亏傅乾安的探子撤得快,赶在了这一波大清洗之前,手中势力没有折损一分一毫。
“主子,咱们王府中的都是北疆跟来的心腹,并未查出不妥。”
傅九襄站在廊下,今日晨起便开始落雨,冬雨绵绵,空气中泛着散不尽的阴冷,水雾蒸腾,远远望去城外的群山笼罩着一层雾气,山头青翠若隐若现,宛若仙境。
“薄守义死了,北疆还有个儿子,千山那边让他盯紧,别出岔子。”
“诺,北疆的信已经来了,主子此刻可要看?”
傅九襄摇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赵熙在北疆不混得如鱼得水么?”
这话里头带着谁也听不出来的郁闷。
青山感觉到了傅九襄的烦闷,低头不语。
片刻过后,青山还是忍不住抬头,嘀咕道:“主子,咱们从此以后就要一直待在烛都了?之前不是说好的只是进都请罪吗……”
傅九襄一声冷笑,他踹了青山一脚,“去你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见陛下什么时候治罪了?你主子我自从回来每日喝酒听戏,快活的很。”
青山挠了挠头,他一根筋地摇头:“可是陛下不让主子回北疆了,那已经是对主子最大的惩罚。”
雨声淅沥,再无人说话。
这场雨来的突然,瓢泼大雨仿佛在洗刷着烛都前阵子的混乱,苏知玺撑着伞站在廷尉寺的大堂外,左平木丰茂穿着蓑衣匆匆走过来。
苏知玺忙往外走了几步,将木丰茂迎进了大堂中,“左平大人从何处来?这会子雨下的急,大人若没有急事大可撑把伞。”
木丰茂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今儿轮我在昭狱当值,定北王突然派人去了昭狱,说王爷午时会在廷尉寺让我来一趟,王爷想了解一下薄守义的确切死因。”
苏知玺引着木丰茂进了偏房,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定北王?定北王怎的掺和进昭狱办案了?”
木丰茂是一路跟着沈万山从地方升迁进烛都中央的老人了,如今虽说不是廷尉寺一把手,但左右平掌昭狱,如今他也算是在昭狱中能说得上话,不过木丰茂此人一向不爱出头,说得好听叫低调直接点就是怕死,谁也不敢惹。傅九襄倒是会寻人,在廷尉寺这群老油条似的官员中找到了好说话的木丰茂。
“苏公……”木丰茂一顿,见着苏知玺惊为天人的容貌,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喉头处竟悉数没了,他干笑一声,紧接着道:“廷尉史不用管我,我在这儿等定北王就行了。”
木丰茂打量着苏知玺,在心中嘀咕道这位苏家大公子长得可真好,但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冷清,今儿瞧着还挺好说话。
“无妨,廷尉寺如今也是在忙着薄守义一案,我陪大人候着定北王吧,还能多听听大人对此案的见解。”
两人静坐在偏房中,木丰茂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了,苏知玺为了让他烘干衣裳,特地让人多放了一盆炭火,苏知玺喜静,且他此刻心中有事,好看的脸上没有半分神色,木丰茂越坐越尴尬,身上的衣裳是被炭火烘干了,但他对着苏知玺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坐的不得劲,想开口说上一两句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偏偏苏知玺还坐的淡定,独有一股我欲乘风归去的仙气。
“定北王殿下金安!”
外头的一阵喧哗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木丰茂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双腿,端坐许久不得放松,起身都有些不利落。
南邑自古以来皆是席地而坐,尚君子端方之姿,但开国百年到如今,西域传进来的胡床矮凳早已流行多年,到如今正襟危坐之风已不算流行,大部分人在外头依旧席地正襟危坐,但在家中却大都会轻松舒服的瘫坐在胡床上,像苏知玺这样坐如松柏姿态端正的世家子弟已然是少数。
木丰茂看着一丝不苟姿态端庄起身的苏知玺,只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是烛都大公子。
就他起身时腰间所挂玉佩纹丝不动的姿态,就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学会的。
“昭狱左平可到了?本王派人同他说过让他来一趟廷尉寺。”
“启禀定北王,左平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偏房。”
“行,你带本王过去。”
说话声越来越近,苏知玺刚拉开偏房的门,就对上了站在外头的傅九襄,两人打了个照面。
“廷尉史大人也在?”傅九襄站在了原地,自上次大朝会同苏知玺吵了个不欢而散,到今日两人竟是第一次见面。
“定北王金安,左平大人一路过来湿了衣裳,小官刚陪大人烘干衣裳。”苏知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作揖回话。
狐狸收起了尾巴,乖顺和气地像只毫无攻击性的猫,看得人气都生不出来。
傅九襄舔了口后槽牙,他觉着好像只有自个儿记住了那日的难看,瞧着苏知玺此刻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过往之事全然已成为了雨中云烟。
“木丰茂?昭狱左平?”
“哎哎哎!小的在!”木丰茂得了定北王的吩咐就赶忙披着蓑衣过来,连把伞都来不及撑,就怕误了时辰得罪这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