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暮和那句话后祁长乐猛地睁大双眸,瞳孔微颤。
她哑声道:“你说什么?”
苏暮和瞥了她一眼,没有再重复。但是这样的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祁长乐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深秋连空气都是凉的。
这口凉气吸下来吸的她五脏六腑都是冰冷。
“所以”她顿了顿终究是没敢将剩余的话说出来,因为她怕自己一说便会触发什么禁忌。
哪怕这件事此刻还有回转余地她也仍是害怕。
仿佛只要不说那么那样的后果就永远不会出现。
祁长乐闭了闭眸子“如何解毒?”她现在只关心这件事。
苏暮和收回目光,“解不了。”
听到他的话语祁长乐倏地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苏暮和抿着唇角,神情淡漠但手指紧绷。
“就是无人能解的意思。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阿御会受头疼困扰这么多年?”
祁长乐怔然。
是啊这里可是皇宫这里的御医已经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了,可是钟离御却仍然有着头疼。
这不就代表着御医无法解她的毒吗。
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难道要看着她每时每刻这样疼下去看着她余毒发作直至死亡?
祁长乐压抑的低着头,感觉呼吸都是困难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既然御医不行的话,那找外面的大夫啊。”
“总会有能够解毒之人,毕竟不是所有能人异士都愿意来皇宫天子脚下奉命当差的,所以御医不行外面的江湖郎中或许会有办法。”
她说着,愈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祁长乐看向贵妃,“发布皇榜,寻找能够妙手回春的能人异士,这样就”
苏暮和轻笑一声,难得叹了口气,而后看了看祁长乐,微微摇头。
“不能发布皇榜。”
祁长乐脸色一顿,下意识就想质问,然而在她质问的语句脱口而出之前,祁长乐停下了。
因为她想到了这背后的原因。
君主倒下,无论是对朝廷、百姓,还是王公贵族来说都是一个震撼且动摇人心的消息。
朝廷百姓会为之担忧惶恐,甚至会发生慌乱,而有异心之人,便会趁机蠢蠢欲动。
钟离御可能就是最不被人待见的女君了。
所以如果她倒下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以想象,而后果,不可预估。
祁长乐僵硬在那里,“那该怎么办?”
她轻声喃喃问道,像是无措的孩子一般。
“难道就看着她这样”
苏暮和捏捏眉心,“我会让手下的人暗地里寻找有本领的大夫,但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天命了。”
祁长乐紧紧咬住了唇瓣。
一定可以的。
她眸色暗沉,堆积着一片晦涩。
“可以找到的。”
因为她相信天命在钟离御身上。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可祁长乐心底仍是难受与惶恐。
她坐在床边,握住了钟离御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祁长乐垂着眼帘,遮住眼底的无措与难受的神情。
明明她与钟离御好不容易心意相通,明明她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她以为她们可以互诉衷肠、两情相悦了,但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
祁长乐低垂着头,眼底一片茫然。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祁长乐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感觉到了“没办法”。
黄忠谨已经退到外面守着,殿内只留下祁长乐与苏暮和二人。
苏暮和靠在一边,视线扫过祁长乐,片刻后,他轻声说道:“你喜欢阿御?”
祁长乐此刻已经没有了和他较劲以及暗自比较的心思,她闻言,只是轻动了下眼帘。
“是又如何。”
苏暮和道:“只是略有些诧异,我以为不会有人喜欢阿御。毕竟她对外的性格,有些不太好。所以外人惧她、厌她,甚至憎恶她,倒是很少有人,喜欢她。”
祁长乐听着他那样的话语,明知道这是事实,可心底扔升起了一丝不痛快的情绪。
“贵妃说笑了,你难道就不喜欢她吗。”祁长乐说不清楚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在刻意保持着冷静的表面。
苏暮和有些诧异,“我?”而后他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神情,“若说我喜欢阿御,倒也没有什么错,只是我对她的喜欢,大约不是你以为的那一种。”
祁长乐转过头看向他。穿着一身藏蓝色华服的男子靠在一旁,垂眸望向她们的位置。
那一刻,祁长乐感觉自己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真相一般,依稀间可以感觉到水纹波动。
她忍不住问道:“你对陛下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苏暮和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回答了,因为接下来的答案涉及到了钟离御的身世,他不能做主擅自告诉祁长乐。
这样的事,是需要钟离御自己首肯的。
他只是轻声道:“如果阿御对我有喜欢,也不会是男女之情。”
祁长乐忍不住直起身子,眉梢微动,她道:“可是世人都知道,陛下曾为了你”
苏暮和目光移到仍旧昏睡着的钟离御身上,视线柔和。
“但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他简单说道。
“你很独特,也很特殊。”苏暮和看了看祁长乐,“阿御喜欢你,尽管她自己或许还不愿意承认,但是,毋庸置疑,她对你的喜欢,是男女之情,心悦之意。”
这样的话语被挑在了明面上,祁长乐忍不住心底微动,握着钟离御的手紧了紧。
或许她曾自己有过发现,或许钟离御曾亲口告诉她过,可那些都太过浮于表面,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让祁长乐不敢触碰,唯恐破碎。
因此她抱着钟离御的“喜欢”,却不敢承认。
但现在这样的事情被外人、尤其是苏暮和挑明,那便是另一种情况了。
祁长乐不得不承认,她有轻微的触动与窃喜。
就像是梦境被肯定了一般,变作现实,而她也不必担心随时会失去。
下一刻,祁长乐感觉自己握在掌心的手指微动。她一惊,连忙看了过去。
钟离御原本因为昏睡而平静的面容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眉心蹙紧,像是在忍耐什么。
“陛下?”祁长乐忍不住喊道。
苏暮和靠近了过来,“她要醒了。”
方才在祁长乐来之前,钟离御便已经经历了头疼的痛苦,而后昏睡过去。
经由御医查证,这并非无事或是脱离疼痛,只是因为余毒作用,所以在一段时间过去之后,钟离御会陷入昏迷。
这样的昏迷于她而言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事在于,陷入昏睡的她可以免于疼痛。
而坏事则是倘若余毒迟迟不轻,那么迟早有一天,钟离御会昏睡时间越来越久,从而再也醒不过来。
苏暮和收敛起思绪,眸子沉沉,对祁长乐说道,“醒来的话,便会重新感知头疼。你”
祁长乐了然,“我来帮陛下,虽然我也不确定,是否有用。”
闻言,苏暮和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本来就是难以抗拒和治疗的疼痛,喊祁长乐过来不过是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有用最好,就是无用,如果有祁长乐陪伴在身旁,想必钟离御也会好受一些。
随后,钟离御清醒了过来。
她时时刻刻被头疼困扰,唯有昏睡的短暂时间里才能获得安宁。
现在醒来,自然重新陷入旋涡。
钟离御甚至来不及看清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就重新陷入疼痛的挣扎中。她身子微动,像是在摆脱什么却无法摆脱一样,发丝凌乱。钟离御痛苦的抽回手,握起成拳,因为太过疼痛而想要锤自己的额头。
祁长乐连忙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反倒被钟离御的力道带偏了一下。
对方因为疼痛而挣扎的力道加重。
祁长乐不得不靠她更近,努力握着钟离御的手,桎梏着她的动作。
她心底带着说不清的心疼与惊惶,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钟离御的痛苦,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对方一直以来,都处于这样的疼痛之中。
“陛下、陛下!”
祁长乐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试图去抱他。
“您忍耐一下,稍等一下,我帮你按按头好不好,不要这么对自己,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她声音中掺杂着一丝哀求。
祁长乐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曾经自学的按摩手法能够为别人解忧。也是她第一次迟来的庆幸,还好,她学过这个。
不然现在她连帮助钟离御的办法都没有。
熟悉的声音穿过由疼痛织成的蛛网,落入钟离御耳中,她艰难拧着眉睁开眼眸,看清楚了面前抱着她的人。
“长乐”钟离御声音沙哑,像是干渴已久之人一样。
祁长乐忽的鼻尖一酸,她握着钟离御的手紧了紧,“是我。”
“我来帮你按下头好不好,就像最开始做的那样,你不要”她回想起钟离御刚才因为过于疼痛甚至想要痛击自己的样子,心底难受。
“你不要伤害自己。”她低声说道。
因为见到了祁长乐,所以钟离御努力平复着情绪,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痛苦或是挣扎而吓到对方。
她闭着眸子,胸脯起伏,咬住了唇侧。
或许因为见到了祁长乐而舒心,钟离御感觉自己的疼痛都因此消减了许多。
此刻她头部疼痛依然折磨人,可钟离御却拼命忍耐了下来,哪怕后背已经渗出冷汗,她却依然没有表现出什么。
钟离御重新睁眸看向她。她想要伸手去拉一拉祁长乐,但却无法控制的掐紧了自己的掌心。
倘若不如此,钟离御根本无法控制这样的疼痛。
“你怎么过来了?”她忍耐着,轻声问道。
祁长乐眸子中带着水光的看着她,“黄公公请臣妾过来的。倘若不是他,臣妾还不知道,陛下”
她咬住了唇,鼻尖控制不住的酸涩,泫然欲泣。
与以往做戏出来的哭泣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真的控制不住难受,也控制不住情绪与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