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赶到包厢那会,碳灰铜锅里的汤底已经煮沸,烟煴四散。
丹律给他们腾位置:“你们再磨蹭我们可就等不及开吃了。”
“嗳,遇见客户耽误了点时间,其实不用特意等我们啦,大家先吃嘛。”蒋绵自来熟的拉着姜忻蹭到丹律师旁边坐下。
“那怎么行,这次聚餐的主人公都没到,我们岂不是失礼。”
一桌人一边烫着肉片,一边七嘴八舌的闲聊。
姜忻待会还要开车,不方便喝酒,手里就拿一杯橙汁,她作为这场欢迎会的半个主角,象征性的说几句场面话,表示一番“能与大家一起共事的荣幸”,一桌人酒杯相碰,才敞开了吃。
本身饮食习惯问题,她这次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夹几片青菜叶就说饱了。
蒋绵扒拉着熟透的羊肉卷蘸油碟,震惊道:“你这就吃不下了?”
“嗯,平时不太吃晚饭。”
“真是小鸟胃,”蒋绵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冰啤,用带油渍的筷子搅和一圈消泡:“这就是胖子跟瘦子的区别,别人都是随便吃两口就饱了,我就不一样,我吃饱了还能再吃两口。”
姜忻莞尔。
“我现在吃的不是肉,是罪恶。”
蒋绵一脸悲愤,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其实就她这个体型,只能算得上是微胖,胳膊腿上不见得有多少肉,脸上却带点婴儿肥。
姜忻委婉道:“吃饭前多喝半碗汤应该会有效果。”
蒋绵含糊应声,用余光觑一眼这个大自己四五届的师姐,几次欲言又止。
到底是个刚踏足社会的新萌,她心里那点小九九都写在脸上。姜忻好整以暇:“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嗯……就是,刚才不是说你跟林医生以前是同学嘛,”蒋绵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掩饰对林知舟的好感:“以你对同窗的了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姜忻被问得一愣,向来从容的神色少有的出现些许恍然,那些陈年旧事像被放入老旧放映机里的电影胶卷,一帧帧在眼前回放——
她第一次知道林知舟这个人是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原因颇为荒唐——他在高三上期分班考试时交了六科白卷。
一个常驻理科红榜前十的四有五好青年,老师面前的红人,就说带过理一班的任课老师,提起林知舟也会欣赏的夸上两句沉稳懂事。
全年级十六个班,近八百名学生,林知舟以六科零分的成绩荣登“第一”。
放榜当天,全校哗然。
消息流传的很快,又正值高三这个节骨眼儿上,校园论坛还因此闹板过一段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校方对这次排名很重视,据说林知舟被叫去办公室喝了好几次茶,历经商讨后甚至愿意破例一次让他继续留在一班,但被他以“对其他同学不公平”为理由拒绝。
这事没少被拿出来当饭后笑谈,就是姜忻这种不爱聊八卦的也听人说过七八嘴。
于是一天内第四次从汪承望嘴里听到“林知舟”这三个字,她有点不大耐烦。
偏偏宋宽还跟着瞎附和:“你说这一班的好学生搁前十待得好好的,排名怎么直接倒数?不会之前他的成绩单也是掺杂水分的吧,这回原形毕露了。”
成兴思一手拽开外套衣领,把没拉开的罐装饮料贴着颈侧降温,还一脸见鬼的翻了个白眼:“宋三,你有没有脑子,你就是往答题卡上踩两脚也不至于考个鸭蛋,人家六科零分一看就是故意的。”
“就你聪明,也没见你作业本上少几个叉,”宋宽懒得和他计较:“一班那群只会读圣贤书的不是一直瞧不上咱们?你说他图什么?”
汪成望接过话茬:“谁知道,可能就图个新鲜,要让我天天对着天书干瞪眼,跟一群书呆子凑成一窝我也腻歪。”
姜忻走在前面,忍不住道:“行了,成天知舟长知舟短的,小嘴叭叭个没完。”
她咬着吸管,喝完整罐葡萄汽水,指尖发力,把手里空下的易拉罐捏得变形,扔出去时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落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