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花放下包走到沙发坐下,抬头看儿子,“结婚和谁,我认识吗?”
郑浚又挪过来,做错事一般,垂手站着不知何故,心虚道:“认识谭家龙须面铺的大女儿谭心悦。”
牛春花以为自己听错求证,“你是说住如意街的老谭家的大闺女谭心悦她家还有一个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姑姑?”
郑浚点点头眼巴巴望着母亲满心期望。
牛春花一口否决,“不行。”
郑浚急了走到母亲旁边,坐下摇她胳膊,“为什么不行?”
牛春花本想喝口凉茶看儿子的没出息劲儿腻烦得不行“我生你养你,把你当眼珠子爱护,送你到国外留学镀金,绝不是为了便宜小门小户的女人。”
母亲贬低谭心悦的话,郑浚觉得刺耳“妈,你说话太难听了,谭心悦人很好的,她家也不穷。”
牛春花冷笑,“她家还不穷?也就占个拆迁户的名头,如意街什么时候拆还不一定呢,一家五口挤在旧楼房里,前阵子开校友联谊会,我听说她家又添了两口人,一个租户,一个破产的离异叔叔,你脑子清醒点,娶这样的女人,给她家扶贫啊?更别说她足足大你三四岁,总之我不同意。”
郑浚哀求,“妈,我真的很喜欢谭心悦,我们都在南国超市上班,我觉得我们很般配。”
牛春欢不悦,“我还寻思你倆咋好上的,原来谭家大闺女也在南国超市上班,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咋眼皮子那么浅呢,一点抱负都没有,妈已经替你规划好了,过阵子去购物中心工作,然后替你安排相亲,妈保证给你找个好姑娘,程景欢你认识吗,程显荣的女儿,我回头找冯玉萍探探口风,咱家不缺钱,你这样的好相貌起码也要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等你们结婚,妈在高尔夫球场附近的云上别墅买栋房子送你们做新婚礼物,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忘掉谭家老大,知道吗?”
郑浚铁了心反抗母亲,“我谁都不要,我只要谭心悦!”
牛春花瞪眼,“我看你吃秤砣了,我是你妈,我能害你?”
郑浚梗着脖子说:“我都多大了,你别管我了,和谁结婚是我的自由!”
牛春花像不认识儿子,抄起靠枕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打,一边打,一边嚎:“别管你!?你小时候跨区上学,我天天接送你,你怎么不说别管你?你生病住院,我不休不眠照顾你,你怎么不说别管你?你出国留学不用辛苦打工,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你怎么不说别管你?你现在翅膀硬了,想娶媳妇儿,敢对老娘说别管你”,她恨恨骂着,呜呜哭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妈我一个寡妇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一点委屈没让你受过,你为了一个女人对你妈大小声,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干脆去死好了,你就自由了!”
看着母亲嚎啕大哭,郑浚也难受地哭出声来,“妈,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听你的,谭心悦怀孕了,我必须和她结婚。”
“什么意思”,牛春花收了声,不愿相信,“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郑浚心一横,索性道:“心悦怀孕了,我陪她做过血检,孩子已经三周了。”
牛春花摇摇头,“不行,三周还是孕囊算什么孩子,你去让她打掉!”
郑浚难以置信,“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牛春花大声喊:“傻瓜,她就是为了用孩子绑住你呀,现在的小姑娘心眼儿特别多,你不要中计。”
郑浚站起来,冷声说:“妈,我爱谭心悦,孩子是我的,我非常确定,你别再说打掉那么可怕的话,别忘了你是孩子的奶奶。”
他说完回楼上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牛春花望望天花板,被声音吓得一哆嗦,不由骂道:“臭小子,反天了!”
不行,她在心里说,我亲自去找谭心悦,好叫她打退堂鼓。
白鹤会所比乔宁宁想象的奢华,但并不庸俗,装潢得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趣味高雅。
她坐在洛可可式的沙龙包厢内,包厢的名字以法国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字命名,看得出来老板很想附庸风雅,但他不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吗?
离她二丈远的男孩垂头盯着脚尖局促不安。
乔宁宁目光放肆地打量男孩,白衬衫,黑裤子,衣着朴素,目测178左右,肤色偏白,五官干净,谈不上多帅,气质很抓人。
“你今年多大?”她出声问。
男孩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像蝴蝶一样,一触便振翅飞走,小声嗫嚅,“20岁。”
“你来白鹤会所做男公关?”
“不是的!”男孩遽然抬头看向她,急急说道:“我,我是来勤工俭学的。”
乔宁宁喝口酒,笑笑,“来寻欢作乐的地方勤工俭学?”
血色涌上男孩的脸颊,“经理说我可以只拉大提琴,不让我做别的。”
乔宁宁视线投向靠在角落的大提琴,蜂蜜色,闪着光泽,很美。
“是吗,那拉首曲子吧。”
男孩迟疑,“您真的要听?有指定的曲目吗?”
乔宁宁说:“圣桑吧,我就知道他。”
男孩拿过来大提琴在她对面的摄政椅坐下,摆好姿势,握把位热身,轻轻说:“我要拉的曲子是圣桑的天鹅。”
乔宁宁儿时学过音乐,实在没天赋,熬了一两年放弃,她用尚未遗忘的音乐知识,听出这首大提琴曲的三段式结构,也能听出男孩拉琴技巧娴熟,情感婉转,还有一丝惆怅。
一曲结束,男孩望向客人她很年轻,也很漂亮,不知为何要来声色场所。
乔宁宁沉浸在无限的遐想空间,似乎真有一只高傲的天鹅在夕阳下浮在波光粼粼的湖上,看着十分孤独。
男孩察觉她忧伤的情绪,忐忑道:“是我拉的不好吗?”
乔宁宁无声叹息,站起来,“像听一样,走吧,我带你出去。”
男孩起身将大提琴放进琴盒背到身后,“我不能擅自离开,经理那里”
乔宁宁不当一回事,“经理那里,我帮你说。”
没签合同,经理也不好留人,乔宁宁付的钱不少,他也不为难他们,客气地亲自送她和男孩走出会所。
到了停车场,乔宁宁问男孩,“会开车吗?”
男孩点点头,一把车钥匙飞来,他接住。
“我喝酒了,你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