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对离王一片赤心,天地可鉴。”
顾锦瑟最后一个字说完后,长亭内,一片沉默。在座的众人,冷漠的,惊愕的,愤懑的,担心的,幸灾乐祸的,百感交错在无声之中,不长不短的长亭,周遭仿佛失了声,禁了音,一片死寂。
坐下的诸位夫人和千金们大气未出,一片愕然,比起听见离王进宫一事更为大吃一惊。在众人的印象中,有婚事的不是顾锦瑟和五皇子裴铭吗?怎么,怎么现在成了顾锦瑟心悦大皇子裴泽?
不知道此事的,皆目瞪口呆,惶惶不明何意,知道此事的,除了林夫人呼吸一滞,抿唇不语,其余的,皆浑身大骇。
在座的有几位是当年王公贵族的夫人,都经历过与丈夫勤勤恳恳造人的日子,那段时间,夫妻感情升温了不少;那几年,也是几位夫人高产的几年,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生出女儿,没能和天家结亲。
是以,当知道后来一连串事情后,知情的几家感叹唏嘘之余,又同王石一般,知晓了皇上的意思,沉默不语。
皇上的做法虽有不妥,但也能理解。在诸位夫人眼中,顾锦瑟能和五皇子裴铭结亲,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不管大皇子裴泽过去有多么辉煌,如今他成了双腿已残,没有希望,没有未来,顾锦瑟嫁给他,的确让人惋惜。
可现在,谁能来告诉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本该已成定局的亲事,怎么现在,婚不仅没定,顾锦瑟竟然,还要直言嫁给离王?
这下,饶是知情的诸位夫人都不知所措了,几个人眼神交换了片刻,发现,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何。
饶是林夫人,甫听见顾锦瑟的话身子一滞,四肢百骸犹如刀俎下的鱼肉心惊肉跳,堪堪过了许久才听清楚顾锦瑟说了什么,她甚至觉得顾锦瑟是疯了!
若非是在皇宫,林夫人甚至都要上前将顾锦瑟骂醒,嫁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残废?
众人皆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直直看着顾锦瑟,都以为她是冲昏了头,一时说错了话。可正主这厢一动不动地行着礼,一眼望去,没人觉得顾锦瑟是说错了话,反而,有一种顾锦瑟万分清醒的错觉。
“好,好一个天地可鉴!”最上座的九五至尊浑然开口,那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冰冻三尺的潭水,五爪金龙好死怒目而睁,任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首当其冲。
瑰丽之颜渐渐浮现些许汗珠,顾锦瑟屈膝已至片刻,朱唇泛了白,腿脚知觉渐无,可她如是平稳八方行礼,不敢松懈。她不能松懈,生怕她一个受不住,决心就如溃决之堤前功尽弃。
“皇后!”皇上睨了顾锦瑟半晌,忽而高亮一声,他冰冷的目光转向身侧,喜怒不形于色,“这便是你的亲侄女!”说完,皇上复冷冷地扫了顾锦瑟一眼,拂袖离去。
“皇上!”顾皇后忙起身高喊,追随皇上的脚步匆匆而去。
顾皇后其实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不日前顾易送来的书信中说起顾锦瑟主动提及了与离王的婚事,顾皇后便料到顾锦瑟对离王有意,可她却不曾想过,顾锦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圣上面前提及此事。
此举,犹如大风刮过,将皇上过去的不作为吹得一干二净,将在座中知晓内情的诸位夫人吹了个清醒风。
足够勇敢,亦足够危险。
顾皇后忙不迭朝韩若使了个眼色,沉稳的嬷嬷悄无声息地离开后,顾皇后才垂眸看向跪在下面的顾锦瑟。
顾锦瑟本就着了件淡丽的长裙,肤白如雪,唇红齿白,许是跪了太久的缘故,精致面容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发了白,一眼望去,楚楚可怜。
唯眼中明亮如光,竟是比打落在长亭的日光更为耀眼,也更为坚定。那一瞬,顾皇后被眼前的亲侄女触动了,一颗心脏起起浮浮,最终落在一个方向。
皇上允不允,顾皇后并不知晓,她已派人去寻最后的一丝希望,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成败在此一举,过了今日,答案是否,都将会知道了。
而她下得一份赌注,过了今日,便知输赢了。
思及此,顾皇后临走前复看一眼顾锦瑟,她知道顾锦瑟是认真的,而顾皇后也希望,这一切都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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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走后,复是一片沉默,空气如一滩死水,平静地叫人不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