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心过,自己当年是不是说错了话。
但这么多年下来,只能说变态有时候的心情就是阴晴不定。
秋未白伸出了手,就像当年,一个吊在崖上死活不松,一个站在崖下冷眼旁观。僵持到最后最后,开口说接住她的是秋未白。
无暇美玉绝不是秋未白,但他身上有一点青时向来欣赏——就是说什么,做什么。他从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屑说谎。
要冷眼旁观的时候,求爷爷吿奶奶也打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说会接她,就肯定不会骗她刻意松手。青时不担心秋未白这时候耍坏,她忧心的是……
青时费劲转头向下望,秋未白微仰着头,唇是比丹樱更薄的颜色。
幽螟窟的那声骨裂存在青时的记忆里好多年,秋未白接是接住了她,但大半月修养,他养的除了寒毒还有骨伤。
重力加速度。青时一直试图用科学解释当年发生的不科学的事。
张不开口。她含糊半天,想问的还是没有问。
提起的那么郑重其事,就好像真成了什么过不去的大事;一遍遍问来问去,嘴皮上的关心都是无用的同情,她又不能替他疼。
而秋未白从不稀罕别人可怜他。
——算了,大不了她造成的伤她负责,要是她不小心跌了,正好两个人谁也不比谁惨!
眼见火炬摇曳,风紧欲摧,不再多想,青时一松手一闭眼:“接我!”
近乎一样的场景,落入那个相同的怀抱,稳稳当当,被包裹在异样沉静的香气中。
掩唇又是一阵轻咳,秋未白放下青时,拉住她的手腕:“走——”
没有一刻,青时比此时更清楚的认识到,当年那个梅下折雪的男孩已经长大了。单薄的怀抱依旧,其实早有了肌骨起伏的纹理。
哪怕受伤,他依旧有着一个男人的力度。
……
飞舟破云海,在熹光微露的早晨,划过宜阳城的上空。
弄堂边起的早早,坐在巷子口打水洗濯的人们,都昂头微诧的看着那气派又轻灵的仙器从云空中缓缓飞过。
“哇,娘,是神仙!”小孩子拍着手啪啪道。
“那只是神仙家的船罢了,”摘菜的妇人停下动作,仰头看着,目光里不无欣羡的感叹:“真正的神仙,踩着云就能飞呢。”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到凡间来的修士突然多了很多。
他们都说人间和修道的灵山灵水间有道壁,是很早之前一个飞升成神的仙人划下的,等闲人等都无法随意过去。
那船果然是往城主府去的,远远隔着看不清,飘动的红色幡旗上绣着的似乎是九重海棠图样,光一个图案就上了千金难求的银川鲛丝纹成,薄光下都斑斓生辉。
船到了宜阳城主府,却没停。
“看呀,看!娘你说的真仙人!”
栈板放下,乘剑御风而来的是几个身穿灰衣的修士,果然凌风自立,好不威风。
仙缘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也不知道她家大头有没有这个福分。捻着袖角沾沾额角上忙碌出的汗,妇人回头唤刚才还在身后玩耍的儿子:“大头——大头?”
呼唤声在小巷里空荡回响,无人响应,小巷深处空空如也。
“怎么了?”室内走出的是晚起的男人,他似是极其疲倦的样子,脸色也异样苍白。手背抹着嘴角,他问女人:“大头不见了,是不是隔壁家玩去了?”
“哎,不是传皇城那边,有个夜家?一家平民却突然出了个有仙骨的,弄的大家的人心浮躁,天天做着一朝被摸出仙骨的美梦。”大道长生,谁不想要呢?
“不过这孩子,还是要看紧点。”说这话,男人好像精神了点,他话语一转:“没见着那了不起的大仙宗都掉孩子的么?也不是道那传说忽然成了天才的门主小姐找到没有,要是还没找到……说不定八成就已经没了,让人害了。啧,出身好,天份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说没就没。”
他这么说,女人就更着急。
这仙门掉女儿的是话题,有热度就传的广。可私下里,大热的消息外,妇人隐隐约约听说最近好几户都丢了孩子。
“大头——大头——”
老街巷,墙根都长着杂草,却安静的半声猫叫都不闻。被扔在家门口的残羹冷炙上聚集了一层又一层的虫蝇,被喂食的主人却始终没有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半城,都没听见猫叫了。
另一边,地面都打扫的闪闪发亮纤尘不染,正门大开,宜阳城主亲自迎接几位“贵客”。
一身水墨灰色的道袍,腰系寒山印,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寒山仙门终于派了人来。风口浪尖,来的正是时候!谅皇城派来的人也不敢再善举妄动。
没有半分平日倨傲,宜阳城主恭谨行礼:“几位大人,请里面请。”
“不必了。”这几位弟子是搭雾隐仙谷的顺风车来的,这次来宜阳城也只是顺便,因为亢龙真人已死,原有他负责的城池应该进行一下交接。想着雾隐仙谷突然下界的目的,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当先一人直入如题:“请问这里有没有个叫周深的?”
周深此时却不在列队欢迎的队伍里。
铁狱森森,一面铁窗,无限凄凉。
“不知,是不是我宜阳府是有哪些招待不周的地方?”他微蹙眉看着监牢内的人:“让董梅花姑娘,夜半三更都不愿好好休息,要去□□?”
不应该出现在铁窗里,却真的在铁窗里的青时:……
尽管知道作为一个女主,自己的人生里多出太多失败,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失败两个字伴随她简直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