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受了那么多苦啊……。”赤崛友美怜爱地摸着我的头,而我则是跪坐在她那不复存在的双腿之间,脸上还有未干且黏糊的泪水。不知不觉中,我也已经和她聊了几个小时,那像是看到奇迹发生般的欣喜混杂着难过,充盈着我的大脑,让我有些浑浑噩噩的感觉。 安达为了给我和部长都留有空间,很早便离开了房间。这几个小时内,我和赤崛友美从战场聊到了现在安定下来的生活,才知道她的腿是为了保护安达,在出逃时被砍掉的。那时候的日子黑暗无光,但好在母女二人一直撑到了江户,最终在不断打工下支持着彼此挣到钱,这才和屁怒吕开了花店。 这一路有多艰辛也都是后话了,也许是历经了人世间真正的苦难,我现在看到的安达才有所蜕变,开始变得锋芒毕露。屁怒吕平时照顾花花草草做小生意,安达就去进货买种子。赤崛友美因为腿脚不便所以只能留在店里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反正,之前和现在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弥生不需要为我感到可惜的。”方才赤崛友美这么说的时候,我只是从心底里感到了一股子悲凉。 “部长,相比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战友们,我受的苦又算什么啊……”我微微低头道,握紧了拳头。 “唉,我也不是什么部长了,以后弥生还是叫我赤崛友美吧。至于那些战死的人们,他们必然是已身在我们达不到的最高境界。但孰痛非痛,我看只有还活着的人才知道呢。”她勾了勾嘴角,看上去一脸释然,仿佛只是在开导我一般:“弥生,你难道不觉得活着的人们更痛苦吗。” 我怔了怔,当下也倒是很仔细地想了一下,貌似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死掉的人们即便是有万分不舍,对这世间还有留念,但也是一身轻松,只看自己能不能从内心放下罢。但活着的人们,被命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想要逃避却必须直直地面对———这样对比,反倒是死人比较轻松吧。 那么,老师呢? 松阳在虚的体内又是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半死不活?是那种即将魂飞魄散,但又想要力挽狂澜的那种心情吗? 我不能想,也不敢想。 “弥生,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吧……你那位白夜叉君,还好吗?”她突然提及了银时,又害得我不住地顿了顿。 “卷毛啊,卷毛很好啊。不仅是卷毛,还有假发他们,都很好啊。”我挠挠头发,尽量撇开晋助不谈。 “噗嗤。”赤崛友美却突然掩着嘴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啊,真的是会避重就轻。” 我:“????”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你和白夜叉君进展如何’,而不是什么其他。”她那种老母亲的眼神让我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在我不好意思的时候小动作就特别多———比如抓抓刘海,咬咬嘴唇之类的。当然,这些被她尽收眼底,我也是明白的。 “这个………我………我和他没有什么可能的………。”我蹩脚地说着,“他是不会喜欢我的,即使是,即使是我………”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啊,因为……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不…………” “弥生啊,我认识的那个你,是这么踌躇不前的孩子吗?”赤崛友美好似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你,就现在,回想一些和他的那些从前吧。有没有什么细节,是你漏掉的呢?” ………… 细节啊…………。 不回忆不知道,这一回忆可就吓一跳了———那个银时,总是把我就这么护在身后,偶尔会揉揉我的脑袋,也露出一副很温柔的表情;那个银时,即使嘴上嫌弃着我,但我做的饭,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并且一直都无微不至地默默陪在我身边;那个银时,会开口询问我喜欢的男人的类型,当知道不是他的时候,一脸的落寞失望;那个银时,一直作为精神支柱支持我走下去的银时……… 三月弥生,你是根本没注意到,还是在逃避着他的情感? 当他望着你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的真的只有朋友间的柔和吗。 “我……我不知道,部长你让我糊涂了。”我说着就捂住了脸,那皮肤表面传来的滚烫的感觉,已经在提醒着我:你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对你抱有的那种感情。 “是我让你糊涂,还是你自己让自己糊涂了?弥生,你在宇宙那么辛苦地存活,主要原因不就是他么?换作是我,我可做不到。白夜叉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你自己清楚,明明那么爱慕着,到头来却要退缩吗?说实在的,我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害怕。”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她明亮的双眼直直望着我。 “承认一下情感,真的有那么难吗?我看着你们一起成长,他对你什么态度当然也很清晰——旁观者清,你不要不信我。” “可,就算我和他告白了,那又能怎么样?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我……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可能,连我自己也在怀疑这个可能性吧。 “唉,孩子,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若是不抓紧,人是会离开的……我说的那种离开是心上的疏远。要是真的喜欢他的话………”赤崛友美说着就握住了我的手,“抓紧他吧。白夜叉和你,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 这话我该怎么反驳……赤崛友美看人一向很准,而且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直白地说这种话……… 银时,会离开吗? 好像已经体会过一次了………那种被他拒之门外的感觉,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三月弥生,你喜欢他,你比谁都更清楚这份情感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小叫嚣着:“去告白啊,告诉他啊。” “我………即使不会有好结果,我也想试试看………。”良久之后,我抬起了头,直直对上赤崛友美明亮的目光。“谢谢部长,我还是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因为你真的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也必须,时时刻刻记住那段战火连天的日子。至于银时………我会考虑清楚的,真的很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是为什么我此刻觉得如此奇怪呢?”她的手搭在我的手上,轻轻抚摸着。“如果弥生能获得幸福,那么我做再多也愿意。啊,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不用了,我今天有上班,不能丢那个臭小子一个人在店里………啊啊,他叫由空,是我弟弟的一样的存在啦。” ………… “什么,弥生你要走了??”安达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或者住一天也行啊!我有房间和床位的………” “安达不要不懂事啊,弥生也要工作的。”赤崛友美坐在轮椅上送我出门,对着安达轻声责怪了几句。 “………那,那弥生,你会常来看我吗?还有我妈妈………”她说着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的眼睛,哎呀,这不是和当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嘛。 “当然会啦,安达你还有部长可以常来月宿居吃饭哟。”我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虽然身高差让我揉得有些吃力…………我才没有垫脚!才没有! “弥生……”安达喃喃着,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按进了怀里。她毛茸茸的头发蹭得我的脖子有些痒痒,“我真的很想你,你……你知道的吧?看到你还活着,我,我…………” “嗯,我知道的。”我摸摸她的脊背,道。“看到你们还活着,我也很开心。” 之后又和安达还有赤崛友美寒暄了几句,拿上百合,在我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又温厚的声音。 “三月弥弥?你干什么呢?”我一转头,看见银时正站在那里,一手插兜里一手正在惬意地抠鼻屎。 安达的脸色刷一下的就绿了,而赤崛友美则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眼神示意我去到银时那边。我被她打趣得老脸一红,站在那边有些愣愣地望着银时———表白吗?我真的,要找个时间跟这家伙表白吗………? “喂喂,你发什么…………唔噢噢噢哦哦!!这家伙是什么啊!!三月弥弥你给我过来,快点过来!!”银时一看到我身边的屁怒吕脸色就变了,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然后就一伸手把我捞到他的身边。“你别怕啊,阿银会保护你的……呃呃虽是这么说,但…………” “还是快跑吧!!!!”下一秒银时就握着我的手开始一路狂奔,从他那满脸的汗水可以看出来这家伙,明显也被屁怒吕的长相吓得石乐志。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他的背影,身边倒退着的风景,还有他手掌心的温度………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大概五分钟之后,气喘吁吁的银时慢下了步伐。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回头看我,皱着眉头一会儿抓抓我的头发,一会儿看看我的衣袖,道:“没缺胳膊少腿吧?吓死人了,你怎么会跟那种东西在一起啊?” “你是猪啊,那是花店老板,咱们邻居………咳咳,人家虽然长得很爆裂,但内心很善良的———善良到差点把我打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话说,原来你身体这么虚的嘛?跑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以后你的女人要怎么办呀,唉。” 银时貌似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顿了顿还是开了口:“阿银的肾好不好,当然只有我自己知道。还是说………” “你想要试试看?” ………… “流氓不要脸混账!!”我红着脸拍打他的脑袋,什么啊这家伙,这种事情也能随便开玩笑的吗!我,要是我当真了怎么办啊!! “喂喂霸王花,你怎么突然这么纯情了啊。明明以前怎么开玩笑都不会…………嗯?你发烧了,脸这么红??”银时说着就伸手掐我的脸,当然,他感受到的肯定是滚烫的…………… “还不是你害的!滚啦!”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过刚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看着很眼熟………攘夷的战友?”银时说着就挠挠自己的头发。 “是啊,那是我的部长……一旁的那位是她女儿安达。她们和屁怒吕一起开花店的,屁怒吕就是那位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 “还真是不容易,看来不是所有人在攘夷之后都在混日子。” “我不就是范例吗!我根本没有混日子………对了,那个啊,卷毛,我有事情想要说。”我说着抓抓自己的刘海,在内心深吸了一口气。 说出来吧,抓住他吧。如果这种方式能够不要失去你,我愿意尝试………即使,即使可能结局不是我内心期望着的,我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嗯?”他靠在街边小巷的墙上望着我,阳光照耀他的双眼发出漂亮的光。 “银时,其实我一直,我一直都…………”为了让这件事显得很严肃,我咽了口口水,把到嘴边的卷毛二字吞了下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从在村塾开始,你就像是我,生命里不能抹掉的那个人了。可能你只把我当好兄弟,好朋友看,可是我,我一直对你都………呃呃??”在我很紧张地说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我微微侧头,望见了弥雪笑眯眯的双眼。 “姐姐!一周没见了,弥雪好想你啊!!”她娇嗔着搂住我的胳膊,今天的妆容精致漂亮。“姐姐,我今天想到妈妈了………你给弥雪做饭好不好?咱们现在就回月宿居吧!” “啊,好,好………”我被这情况搞得一下子很茫然,呆滞地望望弥雪又望望银时,却发现银时的脑袋低了下去,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难道说他,对这种事情很反感吗? “那银……卷毛我先走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另一边胳膊被谁紧紧握住了。银时已经抬起了头,那绯红的眼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 “能不能说完话?你对我……?” ………… “我,我对你像是对待家人,真的一直以来,很感谢你在我………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