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小王子见行者三人如此神通,急回宫里,告奏老王道:“父王万千之喜!今有莫大之功也!适才可曾看见半空中舞弄么?”老王就道:“我才见半空霞彩,就于宫院内同你母亲等众焚香启拜,更不知是那里神仙降聚也。”
小王子回道:“不是那里神仙,就是那取经僧三个丑徒弟。一个使金箍铁棒,一个使九齿钉钯,一个使降妖宝杖,把我三个的兵器,比的通没有分毫。我们教他使一路,他嫌地上窄狭,不好支吾,等我起在空中,使一路你看。
他就各驾云头,满空中祥云缥缈,瑞气氤氲。才然落下,都坐在暴纱亭里。做儿的十分欢喜,欲要拜他为师,学他手段,保护我邦,此诚莫大之功!不知父王以为何如?”
老王闻言,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骗自己,信心从愿。当时父子四人,一不摆驾,二不张盖,步行到了暴纱亭内。他师徒四人此时正在收拾行李,欲进王府谢斋,辞了玉华王起行,看见玉华王父子上亭来倒身下拜,慌得长老赶忙舒身,扑地还礼。
行者等也闪过旁边,不受大礼,嘴角微微冷笑。众人拜毕之后,请四众进府堂上坐下。四众欣然而入,老王起身问道:“唐老师父,孤有一事奉求,不知三位高徒,可能容否?”三藏道:“但凭千岁吩咐,小徒不敢不从。”
老王就道:“孤先见列位时,只以为唐朝远来行脚僧,其实肉眼凡胎,多致轻亵。适见孙师、猪师、沙师起舞在空,方知是仙是佛。孤三个犬子,一生好弄武艺,今谨发虔心,欲拜为门徒,学些武艺。万望老师开天地之心,普运慈舟,传度小儿,必以倾城之资奉谢。”
行者闻言,却是忍不住呵呵笑道:“你这殿下,好不会事!我等出家人,巴不得要传几个徒弟。你令郎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但只以情相处,足为爱也。”王子听言,十分欢喜,随命人大排筵宴,就于本府的正堂摆列。
噫!一声旨意,即刻俱完。但见那结彩飘巉,香烟馥郁。戗金桌子挂绞绡,幌人眼目彩漆椅儿铺锦绣,添座风光。树果新鲜,茶汤香喷。三五道闲食清甜,一两餐馒头丰洁。蒸酥蜜煎更奇哉,油札糖浇真美矣。有几瓶香糯素酒,斟出来,赛过琼浆献几番阳羡仙茶,捧到手,香欺丹桂。般般品品皆齐备,色色行行尽出奇。
又一壁厢叫承应的歌舞吹弹,撮弄演戏来看。他师徒四人并玉华王父子,在此尽乐了一日。不觉已是天晚,玉华王散了酒席,又叫人于暴纱亭外铺设床帏,请师徒四人安宿在此,待到明早竭诚焚香,再拜求传下武艺。
众官皆听从王命,即备好香汤,请师徒四人沐浴,而后归寝。此时那众鸟高栖万簌沉,诗人下榻罢哦吟。银河光显天弥亮,野径荒凉草更深。砧杵叮咚敲别院,关山杳窎动乡心。寒蛩声朗知人意,呖呖床头破梦魂。
一宵晚景题过之后。次日一早,那老王父子四人,又来相见这长老。昨日相见,还是王礼,今日相见,就行师礼。那三个小王子依次对行者、八戒、沙僧三人当面叩头,拜问道:“尊师之兵器,还借出与弟子们看看。”
八戒闻言,欣然取出自己的钉钯,抛在地下。沙僧也将宝杖抛出,倚在墙边。二王子与三王子就跳起去拿,就如蜻蜓撼石柱,一个个挣得红头赤脸,莫想拿动半分毫。大王子见了,叫道:“兄弟,莫费力了。师父的兵器,俱是神兵,不知有多少重哩!”
八戒见问,就笑道:“我的钯也没多重,只有一藏之数,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三王子也问沙僧道:“师父宝杖多重?”沙僧也笑道:“也是五千零四十八斤。”大王子见八戒沙僧都把兵器拿出来了,就求行者也把金箍棒拿出来看。
行者又去耳朵里取出一个针儿来,迎风幌了一幌,就变做足有碗来粗细,直直地竖立众人面前。那玉华王父子见这大棒子,都十分悚惧,众官员也个个心惊。三个小王子就礼拜道:“猪师、沙师之兵,俱随身带在衣下,即可取之。孙师为何自耳中取出?见风即长,何也?”
行者见他们问起,就笑着回道:“你不知我这棒不是凡间等闲可有者。这棒是鸿蒙初判陶融铁,大禹神人亲所设。湖海江河浅共深,曾将此棒知之切。开山治水太平时,流落东洋镇海阙。日久年深放彩霞,能消能长能光洁。
老孙有分取将来,变化无方随口诀。要大弥于宇宙间,要小却似针儿节。棒名如意号金箍,天上人间称一绝。重该一万三千五百斤,或粗或细能生灭。也曾助我闹天宫,也曾随我攻地阙。伏虎降龙处处通,炼魔荡怪方方彻。举头一指太阳昏,天地鬼神皆胆怯。混沌仙传到至今,原来不是凡间铁。”
那王子听言,知道了他这棒子的厉害,个个都顶礼不尽。三个王子都向前重重拜礼,虔心求他三人教授。行者就道:“你三人不知学那般武艺。”王子道:“愿使棍的就学棍,惯使钯的就学钯,爱用杖的就学杖。”
行者闻言,就笑道:“教便也容易,只是你等无力量,使不得我们的兵器,恐学之不精,如画虎不成反类狗也。古人云,教训不严师之惰,学问无成子之罪。汝等既有诚心,可去焚香来拜了天地,我先传你些神力,然后可授武艺。”
三个小王子闻言,顿时满心欢喜,随即便亲自抬来香案,沐手焚香,朝天礼拜。拜毕之后,方才请师传法。行者就转下身来,对唐僧行礼道:
“告尊师,恕弟子之罪。自当年在两界山蒙师父大德救脱弟子,秉教沙门,一向西来,虽不曾重报师恩,却也曾渡水登山,竭尽心力。今来佛国之乡,幸遇贤王三子,投拜我等,欲学武艺。彼既为我等之徒弟,即为我师之徒孙也。谨禀过我师,庶好传授。”
三藏却是不以为意,反倒十分欢喜,连连答应。八戒、沙僧见行者如此行礼,也转过身朝三藏磕头道:“师父,我等愚鲁,拙口钝腮,不会说话,望师父高坐法位,也让我两个各招个徒弟耍耍,也是西方路上之忆念。”三藏俱是欣然允之。
行者才教三个王子就到暴纱亭后面,在静室之间,画了罡斗,教三人都俯伏在内,一个个瞑目宁神。行者却是暗暗地念动真言,诵动咒语,将那口仙气吹入他三人的心腹之中,而后把元神收归本舍,传与他三人口诀,各授得有万千之膂力,运添了火候,却像是个脱胎换骨之法。
行者又教他们运遍了周身的子午周天,那三个小王子,方才苏醒过来,就一齐爬将起来,抹抹脸,精神抖擞,一个个骨壮筋强大王子就拿得行者的金箍棒,二王子就轮得八戒的九齿钯,三王子就举得沙僧的降妖杖。
老王见了,顿时欢喜不胜,又命人排下素宴,启谢他师徒四众。而后他们师徒六个,就在筵前各传各授:学棍的演棍,学钯的演钯,学杖的演杖。虽然打了几个转身,丢几般解数,他三个终究还是凡人,有些着力,走一路,便喘气嘘嘘,不能耐久盖行者兄弟的那些兵器都有变化,其进退攻扬,随消随长,皆有变化自然之妙,此等终是凡夫,岂能以遽及也?当日演练一阵,散了筵宴。
等到次日,三个王子又来对行者三人称谢道:“感蒙神师授赐了膂力,纵然轮得师的神器,只是转换艰难。意欲命工匠依师神器式样,减削斤两,打造一般,未知师父肯容否?”八戒闻言,就点头应道:“好,好,好!说得象话。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们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另造。”
王子见他允许,又随宣召来一群铁匠,买办了钢铁万斤,就于王府内的前院搭厂,支炉铸造。先一日将那些钢铁炼熟,次日请行者三人将金箍棒、九齿钯、降妖杖三件兵器,都取出来。放在篷厂之间,看样子造作,遂此昼夜不收功夫。
噫!这兵器原是他们的随身之宝,一刻不可离者,以前都各自藏在身上,自有许多光彩护体。而今放在厂院中几日后,就见那兵器上霞光有万道冲天,瑞气有千般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