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温亦臣一把掐断喉骨的沈霆光,众人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昨日还在呼风唤雨,今日已沦为人人喊打的大奸大恶之人。这位仙门第一人风光了一辈子,最后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谢幕。虽都唏嘘不已,但都知道是他作下的恶果,无人可怜他。 直到眼前出现了由追魂索引出的画面后,众人才缓过气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沈悱的记忆。 暮春,灵州,王府内。 背剑的仙门弟子站了一整排,正驻足围观着前方的战况。不远处两位少年弟子正与一位黑衣人打斗着。红白两道剑光左右包抄,交替横扫,嗡鸣声不绝于耳。两位弟子身形纤长,剑法凌厉。白衣少年面容端肃,眉目间含着一抹肃杀;另一位青衣弟子肤色白皙,脸色淡漠,手中长剑却毫不留情。正是十年前在灵州王府,温亦臣、宁子夜恶斗双圣子的一幕。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异,追魂索向来只会记录下宿主一生中极其深刻的记忆,眼前这一幕 对于作恶多端的沈悱来说,实在是平淡无奇。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前方的双圣子忽然扬起黑风,裹住了宁子夜与温亦臣二人。而就在同时,人群前方的沈悱不动神色的打出了一缕极细、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魔气。魔气倏然飞向了温亦臣,悄无身息地沉入了他的体内。 沈悱此举恰巧在双圣子刮起黑风之时,众人无暇顾及。时机也配合的恰到好处,显然二人蓄谋已久。 凤侨喝道:“沈悱是魔族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喝吓得众人一个激灵,纷纷转而怒视他。 “不是,”宁子衿看着前方的画面,肯定道:“沈悱打出的这一缕魔气,细若游丝,毫无攻击力,几乎在瞬间便融入了空气中,但他打出去的力道却不小,很显然,这一缕魔气并非出自他的本体,而是由旁的人给他,且在袖中藏了许久,几近消弭。” 旁的人是谁?还用说吗?肯定是双圣子啊! 温亦欢喃喃道:“原来十年前在灵州时,沈悱与沈霆光就已经知道了大师兄的血统。” 这一缕细微的魔气流入了温亦臣的体内,经由三年时间的滋养,最终在试剑大会上彻底唤醒了他体内的魔气。一切的布局早在灵州时就已开始。 画面一变,来到了黑夜中的深林。 沈霆光与沈悱师徒二人,避开了所有人,正密谈着。沈霆光双眉紧蹙,抓着沈悱的手正源源不断地为他输入灵流,“明日你需大量灵力触发温亦臣体内的魔气,万不可大意。” 沈悱:“师尊放心。” 沈霆光又道:“只要温亦臣露出一丝一缕的魔气,我们便能把梨花山庄逼上绝路。静湖通往无望海的洞口也已挖成,到时所有证据都会指向他们暗通魔族。明日你与温亦臣之战至关重要,务必成功。” 强劲的灵流一波接着一波地输入了沈悱体内,渐渐的,他的鼻子沁出了点点汗珠,“梨花山庄一灭,灵渊阁就任我们宰割了,凝丹石一定就藏在灵渊阁内。” 沈霆光点了点头,下一刻却突然双耳一动,随即猛然抬头看向了上方—— 那是悬在轻叶上练功的柏舟! 柏舟脸色煞白,目露惊恐,显然是全都听到了。沈霆光当机立断,他扬手一劈,斩断一截枯木,用了十分功力,甩向了上方的柏舟。一声裂帛般的轻响后,柏舟摔了下来。在落地的瞬间,他发出了极为刺耳的长啸。 沈霆光师徒二人自知不妙,前方就是客栈群,里面全是各派的掌门与弟子,柏舟这一下动静不小,想必所有人都会警觉赶来,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处理柏舟了。二人瞥了一眼心脏被洞穿的柏舟,确定他已无生还的可能后,立即闭气隐入了夜色中。 匆匆离去的二人都未发现,柏舟用最后一口气,抓起了一把散落在地上的树叶,用拇指摆成了一朵小小的绿色花朵。随即他便支撑不住,断了气。 杀害柏舟之人,原来是沈霆光。 当年事发后,柏舟手中刻意拼凑的花朵被众人发现,在沈悱的率先引导下,矛头指向了常以梨花作为服饰点缀的梨花山庄,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凌霄宫的门派名中就暗含着花名。 凌霄花。 这十多年来,杀害柏舟的污名一直扣在了温亦臣头上,到此时方才水落石出。 凌霄宫的毒辣算计,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温亦欢只觉胸口灼热,真相已一一揭开,而当年梨花山庄所受的,全都是无妄之灾。她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一圈四周,却没看见凌平道长,不知他看到当年柏舟之死的画面,会作何感想。 “子夜,”温亦欢问道:“怎么没见凌平道长?” 宁子夜道:“他去南疆了。” 话音刚落,抱着沈霆光尸体的沈忱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拿起了沈霆光手边的长剑便想自我了断。温亦欢下意识抽出了背后的舜华,想也不想便甩出去荡飞了她手中的剑。 看清出鞘而来的是舜华后,沈忱看向了温亦欢。 温亦欢轻轻挣脱了宁子夜的手,走了上去。 “现在就想死吗?”温亦欢缓缓走上前去,召回了舜华,她看着沈忱,一字一句道:“凌霄宫造下的孽便是杀上你一百回都不够还的!如今倒还想痛快一死一了百了?没那么容易!” 沈忱咬牙看着温亦欢,刻骨的恨意自她眼中弥漫开来,“你便是杀上我一百回,你那几位含冤惨死的师兄们也回不来了!” 温亦欢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沈忱哈哈大笑,她神情癫狂,还想再说,温亦欢又是一掌甩了过去。 “你这辈子都要活着,活在仙门所有人的鄙夷中,活在昔日的回忆与今日的凄惨中。就算是过了几百年,后人也会记得曾有一个叫做‘凌霄宫’的门派,是如何的下作与无德。不管过多久,凌霄宫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沈忱终于不再笑了,她神色空洞,茫然环顾四周。 昔日的仙门派首,终于走向了末路。 “当年在灵州初见你时,我便知道你将会是我一生中扎得最深的一颗钉子,果不其然,后来发生的种种一一应验。本该我扬名的试剑大会,成了你出头的垫脚石;与宁子夜的联姻,你也横插一杠。当初以为你已死时,我可是痛快的很呢,没成想五年后你又回来了,更可恨的是还与宁子夜成了婚。”沈忱语气宛如一潭死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平静地面对温亦欢,隐隐透着认命感。她嘲讽一笑,继续说道:“温亦欢,你为何处处阻扰我?” 温亦欢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番话是如何说得出口的,面对这番逻辑的沈忱,她明白已多说无益,“我始终在过自己的人生,何来阻扰你一说?我光明正大问心无愧,担不起你这番诘问。” “你是说我自不量力吗?我乃凌霄宫亲传大弟子!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你叫我如何忍!”沈忱忽然起身,她抓着流火走向了温亦欢,“怎么办呢?就算到了如此地步,我还是那么想杀你!”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她就催动流火斩向了温亦欢。 温亦欢稳稳避开了这一剑,这五年间她心智受损,对修炼一事早已懈怠,此时灵脉已开,虽能避过沈忱的这一剑,但灵力和剑法已追不上日日苦练的沈忱。要是对打,怕是要输。 宁子夜微一皱眉,刚想走上前去—— “轰——”从静湖底下发出了一声震彻九霄的巨响,湖水震起数丈高,随即哗啦一声落地。溅了众人一头一脸。 温亦臣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大变,喝道:“都退后!”随即飞掠向前,往下打出了一团十成功力的黑雾。 破开黑雾的,是一位老熟人。 许久未谋面的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