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终成眷属,常听到这个说法。 可是有时候两情相悦却抵不过造化弄人,当然季雨寒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季雨寒推门进去时,风靖寒正展开一副画看着,见她进来,便将画裹好置于一旁。 季雨寒乖巧的将茶置于风靖寒桌前:“庄主,请用茶。” 这两日,风靖寒常去梅沁苑,两人相处的模式较从前温馨和睦了许多。 风靖寒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带伤的手腕,微皱了下眉头:“你伤还未好,无需做这些。” 季雨寒轻轻抬了抬手臂:“已经好多了!若不是杨公子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我手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风靖寒未说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她坐到风靖寒桌前,一本正经道:“庄主,庄中下人的冬衣事项与去年稍有不同,我改了些样式与模式……价格方面……。” “这些事你拿主意便可,无需再来问我。”风靖寒相信她的判断。 说话间,他目光落在她右手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玉镯上,心情忽然大好。 他又认真打量了下她,因前几日受伤,肤色还有些许苍白,今日她似乎在脸颊上抹了少许腮红,像是秋日熟透的苹果。唇上也涂了一层口脂,润滑饱满。 他暗暗咽了咽喉:“咸阳终比蜀地严寒,你给自己多做几套厚实的衣物。”靖雪的衣服均是以动物皮毛制成,暖和贵气,可庄中其他姑娘却没有这个福气,风靖寒特意嘱咐了她。 他这话关心意味明显,季雨寒却没听出深意,只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咸阳冬日会下雪吗?我家乡鲜少下雪。” “会,再过半月。” “哇。”她目露期待,微偏的头上侧发髻上一枝小珠钗映入眼帘。 风靖寒微低头,在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才略微好奇的问道:“你未穿耳,是为何?” 季雨寒伸手摸了摸,的确,光秃秃的。 宋朝的女子小时候便会穿耳,大户人家的姑娘还会缠足,他会这么问倒也不奇怪。 季雨寒吐吐舌头:“我怕疼,我娘也就依了我。” 最近忙于拍卖会,后又常跟着古管家料理事务,后来又遇上受伤,她也有许多日未来寒轩楼了。 她瞅瞅风靖寒案前干干的磨盘,脸上写满了‘无事献殷勤’五字:“庄主,我帮你磨墨吧!” 因左手受伤,她右手磨墨,动作笨拙的不得了。 “不必了,你有伤在身。”风靖寒看了看她,眼神,一言难尽。 正和她意,季雨寒听话的放下磨盘。坐到风靖寒面前的椅子上,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你有话要对我说?”他挑眉,她实在过于积极…… “庄主,我还欠你五个故事,要不要先听三个?”她兴致勃勃的枕着头。 其实风靖寒此刻真没兴致听她讲故事,正如季雨寒刚进来时所看到的那样,他正在看一幅画…… 闵三的来历已有眉目,似乎与十余年前风家旧事颇有关联,他总觉得几件事间有些许联系,却毫无头绪。 方才古管家回禀,靖雪依然不肯进食,身子虚弱,苑外杨子炎也有些支撑不住。 靖雪如此胆大冒失,并非她本性所致,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了。 靖宇也道,季雨寒似乎侧面打听过杨子炎与靖雪二人之事。 而季雨寒此刻前来,筹备意味明显,显然是想说什么的? 他便耐着性子听她说。 于是季雨寒讲述了三个爱情故事。 “……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共读,结下情缘,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因家里反对而不能在一起,最后双双化蝶。 “美人鱼为了救自己所爱之人,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刘兰芝为了不嫁他人,举身赴清池,而其相公也是生死相随,自挂东南枝!” 风靖寒:………… 她的意思是杨子炎与靖雪二人要以死明志? 她轻咳一声:“庄主,两情相悦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感情,所以古有‘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今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慨叹!” 风靖寒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煞风景的说了一句:“执子之手并非两情相悦。” 季雨寒:…… “征战士兵执手共赴战场而已。”他又继续凉凉的补充了一句,一副鄙视她曲解意思的表情。 季雨寒:…… 好像是这个道理,这首诗经原意的确如此,只是后世之人将其引申开来,比□□情罢了。 “哦,受教了,庄主果真博学。”她无语的看着他。 这算尬聊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女子一生皆盼望着能够嫁给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男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只要能与相爱之人朝夕与共,即便艰辛困苦也能相濡以沫,携手共渡。庄主以为呢?” 风靖寒平静着,依然没有说话。 他记起前天晚上在梅沁苑房外听到她说的话。 “我绝不做妾。” 做他的妾,定然荣华富贵,她却不愿…… “女子一旦认定了自己的伴侣,便会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季雨寒继续说道。 风靖寒打断了她的话:“所以?” 以风靖寒的智商,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她索性开门见山。 “庄主以为,杨公子如何?” “不错!” 季雨寒点点头:“杨公子温文尔雅,性格随和,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家世也不错,的确不可多得。” 风靖寒看着她,目露深思。 这几日,她围着杨子炎,讨论请教了许多问题,若不是知她性格如此,旁人定要以为她对杨子炎有意了。 “从家世,相貌,人品,性格上来说,杨公子都是作为……夫婿的最佳人选是吧?” 风靖寒不动声色:“可以这么说!” “靖雪从小在杨家长大,与杨公子感情甚好,可谓青梅竹马。庄主觉得,靖雪和杨公子……。”她终于问出了今晚的重点。 “不行!”未等她说完,风靖寒出声拒绝。 “为何?”季雨寒错愕:“他与靖雪两情相悦……难道庄主是担心杨公子弃商从医常年在外,不能给靖雪稳定的生活吗?” “对靖雪不好。” “并非所有人都想当个贵夫人!” “情感用事!”风靖寒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吐出。 “这并非情感用事,这是她多年的梦想!”季雨寒声音也大了起来。 “此事不必再议!”风靖寒语气加重,明显不悦。 她放缓声音:“庄主你可知?靖雪早已学会了配药,她学识字的第一本书就是医书,她知道自己留疤也丝毫不介意,只因为,她心里早已认定了杨公子。她本就带伤在身,如今又被禁足,不吃不喝,只怕身子受不住。” 他蹙眉:“身为女子,却有如此心思,枉为教育!” 季雨寒:…… “女子为何就不能有心思,我们也有血有肉有情感。”季雨寒实在有些内伤。 “所以靖雪是因你劝说才如此目无礼数?”风靖寒直视着她,语带质询。 她心虚的转开头,她虽未直接劝说,但靖雪多半是听了她讲述的缘由,才这般冲动的。 在风靖寒眼里,自己应该也是个目无礼数之人,靖雪近墨者黑,才会如此。 “你回去吧。”风靖寒脸色不算好看,也不愿意与她过多争论,便下了逐客令。 两人对话不算愉快,季雨寒也不敢再多停留,风靖寒这几日对她好,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她站起身,端起茶杯就要出去。却因动作过急,手也不便,茶杯不小心倾倒在桌上,茶水顺着桌面到处流淌,眼看就要沾湿桌上的画轴。 她慌忙提起画轴,以免弄湿。画轴未系封绳展了开来。 画中十四五岁的女子映入眼帘,雪夜,她立于树下,抬头望着树上,巧笑倩兮。 正是此前季雨寒无意中发现的那幅画,风靖寒将这幅画连同“刹那芳华”曲谱妥善珍藏。 上次被她不小心翻出来后,还极为不爽的快速收了起来。(见二十四章) 画中女子,季雨寒自然知道,靖宇说过,她叫诗仪,风靖寒的性格冷漠,也是因为这个叫诗仪的女子。 一同看星星那晚,她曾随口提过,两人间气氛陡然冰冷了几分。(见三十章) 在她进来之前,风靖寒正在看这幅画。 季雨寒抬起头看了看风靖寒,却见他忽然变了脸色,飞快的从自己手里夺过画,许是用力过猛,许是她措手不及,画竟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在她手里。 她目瞪口呆,忽然发生的事情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季雨寒吓得一把扔掉手中的半幅画,风靖寒已快速走过来,蹲下身去拣那半幅画。 “对不起!”她忙蹲下去,帮他拣那幅画。 风靖寒抬眼,眼神如冰般冷冽,已自己捡起画走回书桌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画妥善收藏,风靖寒极为珍视。 这画中女子应是他最重要的人。 “出去!”他瞄了她一眼,语气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季雨寒不敢再坚持,怕再耽搁会被一掌劈死,慌忙落荒而逃,连桌上的杯子也忘了收走。 她的样子过于狼狈,还撞上了门框,痛呼一声,又赶紧出了寒轩楼。 风靖寒:…… 画中的女子美丽聪慧,风靖寒对她的珍视,那晚风靖寒忧伤的神情,方才他生气的样子。 季雨寒明白了一件事。 诗仪,是风靖寒的心上人。 而她自己,今日,却弄坏了那幅画。 风靖寒定然十分生气,没当场掐死她已经很不错了。因她受伤,风靖寒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梅沁苑一趟。 今日,却没有来。 季雨寒蹲坐在床角,轻叹一口气。 自己非但没有帮助靖雪和杨子炎,反而让事情陷入一个更僵的局面。 原来,风靖寒,也有自己喜欢的女子呀…… 她伸出手臂,温润的玉镯映入眼帘。她怔怔的瞧了半天,越发觉得有些讽刺…… 便将玉镯取下,起身来,将它塞在了柜子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