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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殿前,我无聊地玩着袖子,还有站在两旁面面相觑的众大臣,有的呢是视若无睹,有的呢是窃窃私语,有的眼睛不安分地扫来扫去,甚是无趣。  “陛下,那南国蛮子的大军停滞不前,似乎已派使臣潜伏入境,有议和之意。“  “可查出使臣落脚之处?”  “就在,就在——”那禀告的臣子眼睛偷偷偷瞄了我一眼,又偷瞄了一眼父皇,狠狠咽了下口水,“就在京中的寻欢阁!”  好巧不巧,我烧的那间好像就叫做寻欢阁。  “混账!”父皇将奏章一甩,砸到我头上,“身为帝姬,岂可随意出宫,胡作非为!”  哟,还真是好巧不巧,说不定我会因此举被传颂个勇杀外敌,宁死不屈。  “代弋!你可知罪!”  我这才回过神来,知罪?不过是喝了几壶酒,走路不怎么长眼睛地撞到了烛火,又将酒撒了一地,我擦了擦额头,那还落下一层灰,脏兮兮的。  “知罪知罪,儿臣知罪。”我郑重地磕了数个响头,顺地抬起两条胳膊,对旁边面无表情的侍卫说,“将我拖下去吧,这跪得太久,腿麻了。”  “拖慢点,本公主昨天宿醉,头疼。”  “你们别看了,我嗓子疼,叫不出多凄厉的‘冤枉’,‘饶命’。”  大臣们只好将目光收了回来,竖起耳朵。  正值两国交战之际,北国又处于劣势,议和算是划算的,至少留得青山在,对于我这么个可能破坏两国议和的人,父皇是有多疼我才留着我的小命的。  当我一门心思准备着体验一把蹲牢房的生活时,一声不合时宜的“且慢”,那两侍卫一言不合又将我给扔到了地上。  裙带子又不争气地扒拉一声断了,我欲哭无泪。  更令我欲哭无泪的是喊“且慢”的那位,那位我应当叫一声皇祖母,却同我差不多岁数的太后,没错,宁家的死剩下的,就我俩了。  虽说能扯上点关系,但我却不怎么指望她能说上什么好话,想当初,这位皇祖母可是站的是宁家的队,若不是事后及时撇清了关系,父皇又看在当年他登基的那份诏书上,这太后还是不是太后可就不知道了。  “哀家这妇道人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政事国事,倒是这丫头同我还有那么些关系,哀家也要管着些。”  什么时候同你有关系了?!!!就见了偶尔远远地见过几眼,话都没怎么说过?  “代弋年少气盛,性子也是野了些,但初心是好的,敢问谁,眼见自己家国臣民受辱还能袖手旁观?”  我维持着那摔得狗吃屎的模样,实在无语,将脸藏在袖子底下,我将嘴角扯了扯,突然明白了这位尊敬的皇祖母的用意。  “哀家也就尽操心些儿女的婚事,本想是私底下同皇上商量的,不过既然今天已经在这里了,便将哀家的想法说一说。”  “代弋从小老是同哀家说想到外面去看看,放眼这北朝上下,人才济济,却没有个真能管住她那野脾气的。”  “那南军能攻到此处,便说明也是有本事的,既有和谈之意,倒不如两国联姻,既解燃眉之急,救国于危难,又成全这丫头,好磨砺磨砺。”  我不禁想仰天长叹,还是逃不掉被卖掉的命运啊。  我灰溜溜地回到宫里,正看到小宫女一脸嘲讽的站在门边上,道了句,“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就不能换回以前那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么,就不怕被人发现?”我没好气地答道。  “也不妨告诉您,南朝皇室,最善内斗,且皇室中人,怕是无人尚未娶妻,您,只能做妾。”  “你消息倒是灵通,”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失而复得的床上,“就知道议和这样的事情少不了联姻,结个什么秦晋之好的,我又是个符合条件又嫁不出去的,本想惹点事蹲蹲牢躲一躲,唉,本路杀出个皇太后。”  我突然灵光一闪,便同小宫女套近乎,“喂,连齐相这么只老狐狸都坑得过,你家主子应该在南国也挺大来头的吧。”  小宫女翻了个白眼。  “那他娶妻了没?”  小宫女又翻了个白眼。  “那,妾也没什么关系啊,反正他这么厉害。他长得有没有那齐昱好看啊?”  小宫女转身走了——  “齐昱不行,长得像狐狸那也可以啊——”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不来呢?”有人在耳边吹气,“说你骗我吧,又非要不承认。”  “怎么?”我轻笑,“到现在你还贼心不死么?说这么多没用的作什么,你又不在乎。”  “连同当初我遇见你,救下你,不都是你设计好的么?从一开始,什么就都是假的。”  “是吗?”他一直依偎我背上,我动弹不得,更别说扭过头看清他的样子。“我倒不觉得假的,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火烧到身上,有多痛吗?”他的怀抱又勒紧了些,我有些喘不过气,他的气息还是缓缓的,不紧不慢的,甚至还有些戏谑的意味,“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答应过我的,从来都只有我骗别人,没人骗得了我。”  “你说我是假的,那是我还不够聪明。若你假扮的不是代弋公主,北朝皇帝最受宠的公主,我怕也不会乖乖装傻跟你走。”  “所以,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做的这么多,不过是让你看到,你的付出,到底得到了什么。”  “你一心维护的家人,将你当作筹码,甚至置你于死地,你一心庇护的臣民,畏惧你的力量而恩将仇报,将你逐出故土,让你身陷险境。”  我抿住唇,一言不发。  “我猜你肯定想着你那位可爱的竹马,只是你知道当年皇后,哦,也就是你的母亲同前神官做了什么交易吗?”  “你定是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位小神官是多么重要,重要到关乎性命。”  他轻轻撩开我的衣袖,胳膊处的鞭伤间挑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刀痕,“你看,多亏了你的血,那位自幼多病的小神官才捡回了条命。不过,这还是不够的。”  “双十的那场大劫,没有一场血祭,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我的心口一下,让我以为它已经忘记了它会跳动,我只记得那缠着黑布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出门,嘟囔道:“好打不打今天开打,死狐狸的生辰都不能好好过了。”还不忘大声呼喝道,  “死狐狸等着啊,小妹干完活,回头酒再开个十坛!”  “你敢给我先喝光就死定了啊!”  我并没有看到狐狸什么样的表情。  “你看,就是这样的绝望,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我终于看到了他的正面,可惜,还是被那片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最残忍的并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予了希望,又硬生生拿走了。”  “尝过了甜头,哪受得了苦?”  “这是我的选择,”我固执地说,“所有的路不过是我自己选的,所谓苦乐,冷暖,不过是我自己选择的后果,与他人无关。”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素未平生的人,你都能这么慷慨,那你能不能,对我,也稍微宽容一些。”  “就不能,不要折磨你自己,也不要折磨这么在乎你的我。”  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是与他此刻肉麻的请求非常不相称,他的眼睛藏着细碎的光,狡黠转瞬而逝,漏出几分稚童的天真,我神差鬼使地用手摸他的脸,嗯,细皮嫩肉,咬起来应该很可口。  只是,摸到那冰冷的银面具,正要掀开,手冷不丁被抓住了。  又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进了皮肉,带着热的血缓缓流出,轻得就像他的气息。从我这角度看还是颇有难度的,因为它深深地埋入了我心口的位置。  “你知道吗,若你总是这样,我会忍不住,将你杀了,好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唰得从床上蹦了起来,第一时间摸摸自己胸口,别说什么匕首,连根毛都没伤着。只是这么一蹦达,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床上硌着怪不舒服的。  是把匕首,再普通不过,只是匕首的柄上刻了个字。  是个“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