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曾以为在夜宴过后莫听素会自此步步高升,荣宠一时,怎知世事实在难料。翌日,随行的宫女们都纷纷私底下议论,素美人在夜宴之上献曲时是何等世间独有的一份风姿。
着一袭描艳冶海棠素白流仙裙,坠亭台楼阁嵌流苏金耳珰,身边伴奏的优伶歌姬都逊了色,只有那风华绝代的美人在万人中央,裙幅熠熠如月华流动,轻泻于地宛若遗世独立。玉笛飞声如赤凤轻鸣缠绵彩云之间。
亭荣兴致勃勃地说道,“宴席上的人都听醉了。”
莫菁在一旁随意问道:“吹奏的是山有扶苏?”
亭荣摇头,笑说:“是一曲凤求凰呢。”
听罢莫菁心中了然,没再说什么。
末了其中一个在旁摇头叹息,“只怕以后这位素美人的风光并不会止步于此。你是没瞧见昨日素美人在宴上加封贵人时百官皆参拜祝贺的情景。”
莫菁又问:“那君上是什么态度?”
旁边又一个悄悄凑过来插话,浅笑轻声道:“圣意难测。不过要我说前有淑妃后有屏婕妤美则美已却都是恃宠生骄的主儿。后宫中论才情容貌以及家世以素贵人之质,都不是另外两位可以比的。”
听罢,莫菁默默微摇头,心里笑叹,大家都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后宫美人这么多,晏褚帝从前独宠皇甫光菱,后来皇甫光菱没了,便换成了屏飞雪。这两人出身并不高贵,品行才情也并非一绝,究其原因,让其专宠,不过是因前朝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加之帝王不会让后宫聪明的人专权,人蠢一点,也只把着眼点放在后宫,比起后宫干政,顶多便是善妒妃子闹腾闹腾,于一个帝王而言,这样省事多了。有班晨太后的前车之鉴,想来晏褚帝对莫听素也会多加几分顾忌。
莫听素从前不受宠,故然有她自己没有主动去争因素,但晏褚帝心里肯定会对其忌惮几分的。想想皇甫菱和屏飞雪受宠,只怕还真就赢在头脑简单。如今莫听素仅仅是在宴上献曲便这般轰动,百官是闻风使舵的,可帝王未必不会顾忌。
捧着沏好的茶奉到御前,今夜那勤政的帝王却难得地没有处理政事,反而与自己受宠的妃子秉烛下棋对弈。
不过怕是娇滴滴的美人也旨不在下棋,整个身子挨在晏褚帝怀里,手里兜着几颗白子一粒一粒地把玩,瞧见黑子一落,于是执着手中一粒白棋思考了好一会儿,大约是没辙了,将白子一放,身子在帝王怀里如猫咪撒娇似拱了拱,媚眼如丝,眼里柔情尽显,慵声嗔道,“君上怎么都不让着臣妾。”
年轻俊美的帝王眉眼清正,眸色雅冶似莲,只一笑,长指从美人掌中捏起白子一枚,落于与黑子对立一侧后,低首矮颜的一瞬,薄唇贴着美人耳窝子吹气,极尽蛊惑的嗓音:“那孤还替你扳回这一局。”
怀里的美人含羞又躲进怀里,“咯咯”笑开,清脆悦耳如黄莺啭啼,唇儿却主动贴上来耳鬓厮磨起来,手里的白子嘀嗒散在地上。
莫菁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将茶汤往旁侧案上放,心中偷偷感叹,能把下棋下得这么富有情趣,这晏褚帝还真不容易。但是这场痴宠美人的戏不知他要演到什么时候,或许,这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腹诽归腹诽,到底是御前的人,这样的情景从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所见所闻任何事都要习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
此时,只见那屏婕妤似忆起什么事,娇声道:“君上,臣妾有一事要想说。”
晏褚帝敛眉,云淡风轻地一笑:“且说无妨。”
莫菁在一侧留了个心眼,好奇这宠妃安了什么注意。
一听下来,才知道这进言是关于莫听素进幸受赏一事。
换了茶汤后,没有再听下去,而是退出殿室。外间夜风习习,她站在走廊外好一会儿,心头惋惜,昨夜莫听素侍寝,按着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幸的妃子,第二日都会赏赐些珠宝以示喜庆,这是给嫔妃的体面。
至于赏赐些什么。这些事儿本该东宫主位主事,再经由内务府操办的。可如今凤座空悬,帝君日理万机,故而不经其过目,也便一头直落到内务府手中。
可内务府也是有条理的,揣摩圣意都快成了人精,这方面上也自然头头是道,通常赏赐的珠宝越多,妃嫔在宫中也就越招人看待些。
如今这屏婕妤因了莫听素夜宴上大出风头后加封一事而心生妒意,横插这一脚,莫菁可以理解。
可她没想到方才就这么让那娇滴滴的宠风吹了几句耳边风,君璟延竟真的答应了那屏飞雪赏些茶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