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被打自然不服气,向她主子林若幽看过去,林若幽完全没有料到齐雪音跟换了性子似的。
自打她回齐家之后始终把齐雪音捏在手心里,从未想过齐雪音会这般胆大,胆敢动手打她的侍女。
那跟上手打她有什么区别呢?
林若幽定定地看着齐雪音,微微一笑:“姐姐去见母亲,妹妹怎能不陪着一起去呢?”
她非要陪着,齐雪音也懒得搭理她,径直往前走。
这会儿齐夫人并未睡着,方才说睡觉只是为了把林若幽打发走罢了。
她抚着自己的额头,对着手里的一方帕子黯然落泪。
“音儿聪慧,五岁那年便会绣帕子了,她为我绣的这方帕子,说是兰草,可歪歪扭扭的,像是门前的乱草。我留了这么多年,最喜欢的就是这帕子,可命运真的就这般会捉弄人呢?音儿竟不是我亲生的。若幽是很乖顺,我也歉疚得很,可……对她终究生不出那种刻骨铭心的母女之情,后半生,我只能尽力把音儿忘了,对若幽好点。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上天要这般惩罚我呢?”
她擦擦泪,旁边的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跟着齐夫人一道伤心。
听到脚步声,齐夫人连忙擦泪,丫鬟便道:“夫人,世子妃回来看您了。”
齐夫人一喜,立即站了起来:“音儿回来了?真的吗?”
雪音从外头匆匆进来,与母亲对视那一瞬间,立即红了眼眶,她忍着悲伤,跪在地上,哽咽地说道:“母亲!”
接着,林若幽也进来了,齐夫人原本的激动之情,活生生的被压住了。
她强忍着泪,淡然说道:“你……来做什么?”
雪音瞧见她这般冷淡,心里不免失望,却还是说道:“母亲,音儿听说您又失眠了。音儿……”
她原想说香囊之事,可想到林若幽与齐夫人终究是亲生母女,那书中写林若幽待齐夫人还是不错的,她走都要走了,何苦再离间她们之间的感情呢?
说来说去,血缘应该是是真真切切的吧。
雪音眼眶中盛着泪:“音儿思念母亲,想与母亲说几句体己话。”
旁边林若幽也跟着跪下,哭道:“母亲,今日姐姐来了,若幽才知道自己与姐姐根本比不得,姐姐打了玲珑一巴掌,何尝不是打在我的脸上?若幽出身微贱,自请出府,再不做齐家的女儿……”
齐夫人手微微一颤,喝道:“胡闹!你是齐家正经的血脉,什么叫做再不做齐家的女儿?我与你爹已错过你这么多年,你若是再走了,叫我怎么活?”
她一边安慰林若幽,一边却又看向齐雪音。
几个月不见,雪音竟然瘦了一大圈,齐夫人心里一疼,却摸着林若幽的手道:“你若是不开心,便叫嬷嬷带你去我的库房里挑拣几块好料子,再做几件新衣,眼见着要开春了,女孩儿家就是要漂漂亮亮的。玲珑挨了打,母亲会说你姐姐的。”
林若幽满意了,靠在齐夫人怀里撒娇:“还是母亲最疼我!”
很快,她跟着嬷嬷走了,齐夫人这才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齐雪音。
“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她细细地打量着雪音,觉得明明两人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若是按照心里想的那样对待雪音,终究对不住若幽,她只能这样假装自己不在意。
雪音心里凉凉的,仍旧微微一笑:“听闻母亲近日又失眠了,身子可还好?”
齐夫人某地一片哀伤,她失眠自然是因为雪音。
“我年纪大了,身子有毛病也是常见的,你嫁去了宣平侯府,万事……都得自己当心。我是护不住你了。”
她想到这些又有些怨恨雪音为何非要嫁去宣平侯府呢?当初若是雪音说一个不字,她拼了命也会阻止。
齐夫人摇摇头:“你……可曾后悔?”
雪音眼睛一酸:“母亲,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雪音过些时日,大约要出一趟远门,此番来拜见母亲,是希望母亲往后保重身子,雪音会让人送些香囊来,您多佩戴在身边,也对睡眠多有助益。”
少女弯唇一笑,脸上一如既往地像是有温柔的光:“母亲,人生在世,活着才有希望。您万万不可再多思多虑,害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大哥二哥都已成亲,将来齐家会兴盛更胜如今,您一定要顾好自个儿。许多病症都是由心情低落引起的。”
齐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眸中又现泪意,雪音忍不住走上前,握住她手:“母亲……”
这下齐夫人再也忍不住,颤抖着手揽住她肩头:“音儿,音儿……你在宣平侯府可一定要好好的!”
母女二人对望着,都是眼眶湿润。
临走之时,齐夫人又塞给雪音一块帕子包好的东西:“这是你幼时最爱吃的糕点,你且塞在衣裳里带着,如今外头流言纷纷,五皇子等人虎视眈眈,你父亲亦不敢与你有什么来往,母亲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你要原谅母亲,下辈子,我们当亲母女好不好?音儿……”
雪音心痛万分,正要说什么,林若幽忽然回来了,还未进门便大声说道:“母亲!父亲要回来了,他最不喜与宣平侯府来往,不如让姐姐先行回去吧。”
齐夫人慌张地松开雪音,那双温柔的手离雪音而去,雪音心中惨然一笑。
她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后退两步,她给齐夫人下跪磕头:“母亲,音儿走了。”
瞧见这两人都泪意朦胧的,却不得不分开强装镇定,林若幽心中舒爽至极。
一直到离开齐府,坐上自己的马车,雪音都还怔怔的。
她对齐夫人有太多不舍得,毕竟从前齐夫人与二哥都是真心疼爱她,可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人,她当初其实就不该嫁给陆靖言,若是她坚持不嫁,母亲说不准真的能想得出好法子帮她脱身。
可她非要嫁,她深深地爱慕着陆靖言。
直道如今,一败涂地。
雪音从衣裳里拿出来齐夫人塞给她的帕子,打开一瞧,里头是一块红豆糕,红豆糕下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五张银票,一张是一百两,五张,恰好是五百两。
她心中一痛,忍不住热泪滚滚落下。
“母亲,母亲……”雪音闭上眼,泪往下掉。
这么地哭了一会子,雪音觉得眼睛有些痛,等到了宣平侯府,便扶着翠莺的手往回走。
“翠莺,我想睡一会,马车颠得我腰痛。”
翠莺轻轻叹息:“姑娘身子才好些,又这般哭了,晚上我再给您炖些瘦肉粥吃好不好?”
“嗯。”雪音脑袋嗡嗡的。
刚走到卧房门口,就瞧见负责洒扫的丫鬟眼神都有些怪异。
雪音心道不妙,她扶着门框往里,就瞧见世子正站在她的梳妆台前,手里捏着一枚她的发簪。
那簪子都是他吩咐人去打的,样样都是好的,他手里捏着的是一枚制成了桃花样式的发簪,瞧着便精致又昂贵,戴上去也显得人娇媚无比。
只是,雪音已经许久未曾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