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能看到郗家马车自书香胡同出来,车夫卖力地甩着马鞭,急匆匆地自街上飞驰而过,惊得沿路百姓慌忙躲避。
侍女跪坐在马车里拿了块干净的手帕摁在郗家二夫人额头一面心急如焚地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若是夫人有个不妥你全家老小就别想在郗家做事了。”
车夫连声诺诺扬起鞭子又抽了马一下。
郗家二夫人捂着额头吸气呻吟“没规矩的野丫头,竟敢对我动手,痛死我了”
侍女扶着她安抚道:“夫人忍一忍,前面街口就是药铺,马上就到了。至于伤您的人老夫人和大夫人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郗家二夫人表情狠狠道:“老夫人袒护她们还来不及怎么会为我做主?乔樱兰又最爱惺惺作态,我就没指望过她们!”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打算怎样?”
“自然是报官!找个腿快的下人去就说这宅子里窝藏了逃犯让差役把人抓走。今日的事,我和她们没完!”
听到马车里传来的中气十足的骂人声,骑马跟在旁边的郗云河先是松了一口气,又皱起眉头。
今日之事,本就错在母亲。
祖母所提之事固然荒唐,但母亲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反驳对姜家两位表妹言语间颇为轻视甚至还说出了做妾这种侮辱至极的话来实在是不该。
姜表妹与他都不赞同这门婚事,事情本可从长计议,偏生母亲瞧不起两位表妹,弄出了今日这样的闹剧。
日后,姜家两位表妹怕是不会想见郗家人了。
子不言母之过,郗云河揉了揉额头,在车窗外放软声音道:“母亲先别急,一切还是等回府再说,姜家与郗家是姻亲,若是让伯父知晓您报官,恐怕会怪罪。”
伯父平素气势威严,寡言少语,在襄州只位居于林刺史之下,家里唯有他能镇得住母亲。
在祖母面前,母亲尚且还能撒泼哭闹,可到伯父面前,母亲那套并不管用。
且方才出门,祖母身边的侍女还特意追上来,让自己劝住母亲。
郗家二夫人咒骂的声音突然停下,随后马车里传来哭泣声,“要不是为了你的前程,我怎会在外当众顶撞婆母,被人砸了脑袋,还险些丧命?”
郗云河有些头痛,他吸了一口气,耐心温声道:“都是儿子不好,累的母亲受罪了。”
药铺离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郗家二夫人还想倾诉自己的委屈,就感觉到马车停下了。
郗云河从马上下来,把马鞭扔给身后的小厮,撩开车帘扫了马车里一眼,让侍女把自家母亲扶下来,然后他弯腰将人背进了药铺。
药铺里的大夫将人迎进女客用的屋子,让郗二夫人把手挪开,用棉布和清水把血迹洗干净,露出道约有一寸的伤口来。
一面上药,郗二夫人一面呼痛。
郗云河紧张地问道:“大夫,家母的伤要不要紧?”
老大夫上完药,看了郗二夫人一眼,拱手对郗云河说:“夫人的伤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了点,其实伤势并不重,回去继续上药,忌口辛辣之物,小半个月就好了。”
郗云河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让侍从把诊金付了,又将郗二夫人背上马车。
马车走了几步,郗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的马车便追了上来,郗老夫人将郗云河招到身边,问了郗二夫人的伤势,然后让众人打道回府。
回到郗家,马车刚进内宅,郗二夫人便又掩面哭了起来,“我诚心随母亲去接那两个丫头,可她们倒好,竟然想要我的命”
郗二爷刚从门口迎出来,听到她的哭声一愣,还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便见郗二夫人扑过来,“二爷,妾身差点就见不到你的面了!”
“这是怎么了?”郗二爷连忙扶住自家夫人,看到她头上缠的绷带,吓了一跳。
郗二夫人哭哭啼啼,就是不说话。
郗老夫人没好气道:“行了进屋说,这么多下人在,你也不嫌丢人。”
待众人进了郗老夫人的松鹤院,纷纷落座后,侍女们刚退下去,郗二夫人便委屈道:“到现在,母亲还是偏袒姜家那两个小丫头?儿媳可是险些连命都没了。”
郗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姜家是书香门第,如今甫一落难,你便能说出让阿莹做妾这种侮辱人的话来,我看你这打挨的不冤!”
郗二夫人:“我就知道母亲偏心,娶了那姜莹,我家云河将来仕途岂不就要断了?”
郗老夫人:“郗家是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他大伯父不会帮衬,用得着云河去靠岳家?做人要知恩图报,姜家当年救过郗家上下的性命,我让云河娶阿莹,那是为了报答恩情,你不愿意,也不必那样作践她们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