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的戏份要在一周内全部拍完,而且要么是群像的背景板,要么就是和陆钧爻的单独戏份。所以他在化妆室做完造型之后,就一直在等陆钧爻拍完上一场。
他很少穿古装,所以不太习惯这种很长的衣服,更不习惯长发头套,做完造型之后整个人就像被绑了似的,动作都拘谨了起来。
他的长发是半披着的,一身白衣单薄飘逸,袍尾拖着地,外层裹着轻纱,光着脚,脚腕上系着用水晶链上的铃铛,金色的纹路从锁骨画到了脖颈,再蜿蜒至左边的耳根,伸到脸颊上,眼妆上的冷色珠光同底色晕染开,宛若在眉尾点缀的星子。茯苓这个角色的整个造型看上去有种脆弱、苍白又空灵的美感。
夏水先去表演老师那儿接受了一会儿指导,再在休息室看了会儿剧本,还没看多久,就得知陆钧爻上一场拍完,要开始拍他们俩的戏份,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在室内拍内景。
他见到陆钧爻的时候,陆钧爻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像是什么诡异的见面礼,两人突然就开始面面相觑。
陆钧爻的造型十分有少年侠客感,衣服是玄黑色的,修身又有质感,青蓝色发带高绑着马尾,看上去意气风发、俊朗无双。
宛若突然闯进心门的风。
夏水真害怕自己盯久了,自己会忍不住脸红,于是不由得暗自感慨,恐怕陆钧爻这张脸,生出来就是为了治他的,无论他平日多骄傲自恃,也会在某个沉迷的瞬间马放南山。
“你……”陆钧爻迟疑片刻,率先开口,“你好像小姑娘。”
夏水:“……”
心门突然就关闭了,意马心猿瞬间瘸了腿,恹在原地。
夏水偏开视线,冷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陆钧爻的语气竟然很实在,面不改色回了句:“不然呢?”
“……”夏水稍许一怔,突然难以反驳,语气摇摆,“那……谢谢?”
陆钧爻没有回话,像是默认了。
在正式开拍之前,他们先走位对台词。万万没想到,这才是夏水噩梦开始的地方,因为他一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情,直到对台词看着剧本才猛然想起来,但为时已晚,惨如悬崖勒马时马蹄子打滑儿,一股溜儿翻了下去。
在剧里,茯苓称呼苏少秋时,喊的是,“主人”。
夏水看到剧本上的这俩字,宕机的大脑突然高速运转起来,然后由于负荷过重,再次死机。
让他对陆钧爻喊主人??喊哥哥大哥他都能接受,但是,主人??夏水忍不住怀疑老天爷就是想捉弄他。
夏水手指攥着剧本,根本开不了口,木在原地舌头打结:“主、主主……主……”
陆钧爻终于忍不住了,眸眼一睨:“你在骂我?”
夏水:“……”
“没,我只是……”
陆钧爻:“只是开不了口?”
夏水蓦然被说中,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默认了。
陆钧爻大概猜到了他喊不出口的原因,冷声道:“这点脸皮都放不开,还当什么演员,要是不想演戏,就不要演,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夏水自知理亏,嘀咕一句,语气轻得像是在撒娇:“我知道了,你不要那么凶巴巴的嘛。”
“……”陆钧爻怔了怔,语气情不自禁缓和下来:“我没凶。”
他们继续对台词,夏水在经历了异常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生硬地开了口,宛若在挤干瘪的牙膏。
“主……主人。”
陆钧爻瞥他一眼,依旧不满意:“你打算之后都用这种蚊子大的声音念台词吗?”
“我……”夏水顿时心生烦躁,但奈何对方挑的刺都是对的。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陆钧爻旁边,看着剧本大声念台词的同时,还矫揉造作地拉着陆钧爻的袖子晃了晃,“主人,你看我这招是不是很厉害,能帮到你几分?”
“……”陆钧爻沉默地看了看夏水,又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袖子。
夏水心想既然要恶心他,就干脆恶心到底,反正旁人都觉得他想倒贴陆钧爻,这脸索性不要也罢,便更进一步,直接挽住陆钧爻的胳膊,用肩膀蹭了蹭他,歪着头,冲他眨了下左眼,笑得狡黠:“主人?”
陆钧爻低眸望着他,无言片刻,缓缓道:“剧本里没有让你做这种动作。”
“演员嘛,自然要学会自由发挥,不是吗?”
夏水笑得不怀好意,得寸进尺地扭腰轻轻撞了陆钧爻一下,挑衅的心思溢在脸上,以至胆大妄为地抬头看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不适或者厌恶的表情。
结果找了个寂寞。
陆钧爻面上的表情维持得滴水不漏,不仅看不出任何不适,夏水甚至还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脑补出了“小家伙我就知道你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