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落了第一场雪。
风呼啸的刮着,卷起树上残留的几片枯卷的泛黄的叶片。
墓园里不时响起低低的啜泣声,周围站满了人,除了林家本家,还有旁支,以及交好的各个家族,媒体人也来了不少。
萧绛抿着唇,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双眸子安安静静的看着林老爷子的骨灰罐由林家大伯与林家长孙林珏一同放入林家的祖坟。
入土。
站在萧绛旁边的林语从刚刚的低泣一下子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林冉在安慰妹妹的同时自己眼睛也红了一圈。林家这辈的长孙,林珏也站到他们身边,神情也有几分难过。
按照林家的习俗,长辈们先跪,然后是孙子辈,之后是邀请来的来宾。
轮到萧绛。
萧绛与林子濯一同站在林老爷子墓前,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子濯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站到她的右手边上,替她挡住了风。
萧绛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子濯,又重新看回墓碑。
林老爷子与林老太太是合墓,所以墓碑上刻着的是两人的名字,此时照片上,两个老人都默默地注视着站在这方土地的子子孙孙,神情安详而和睦。
萧绛看着墓碑上的两个老人,林老太太并不喜欢萧绛,而林老爷子,最后未尽的话又是什么呢。
她默默地跪在墓碑前,拿起旁边点燃的香,轻轻的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移到旁边的空地,静静的垂眸等着来宾们给林老爷子送葬。
何罗燃同纪翔一道走近,两人行过礼,何罗燃直接站在了萧绛旁边,牵着萧绛的手。感觉到女生的手因为站在寒风里已经冰凉,他抿了抿唇,脱下外套披在了萧绛的身上。
带着何罗燃的体温与气息的外套一下子围绕在她身上,两人手掌相握的地方传来热度。
萧绛发觉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感,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从凌晨老爷子去的那一刻,憋到现在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何罗燃把她牵到一旁背风的地方,拥住怀里小小的女生,叹了一口气。
林家一摊子浑水,他们从来不想让萧绛沾,奈何,萧绛毕竟留着一部分林家的血。
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个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男人的面容,像是年轻的林奕的样子,照片上的男人静静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黑色的眸子底下有颗褐色的痣,眉目温和,一下子就同林奕区分开来。
那是林栾。
******
送走了最后一波媒体,已经是晚上。
众人聚集在林家老宅的客厅里,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林老爷子的律师团,以一个律师为首,站在了客厅的中央,其中一个人捧着保险箱,那是老爷子的遗嘱。
林家大伯一家,坐在沙发上,大伯母李熙云妆容依旧华贵,端的是无比端庄。林珏身着黑色的正装,刚与公司的负责人打完电话,眉目间有些烦躁,他参与林家几家公司的决策,可林家老爷子走了,继承人却还没定下来。
客厅里还有着抽泣声。
林珏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二伯父家的一对双胞胎,老爷子都埋了,也没媒体人,还哭什么哭,正要说什么,李熙云像是不经意的拍了他一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林珏收起面上的不耐表情,重新挂上了亲人死去合该有的表情。
他神情有些哀肃的问站在最前面的王律师,“王律师,爷爷走了,但是集团里的事务还得有人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你还等什么。
听到林珏的话,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林家二伯父听了正要说什么,二伯母王丽水哼了一声,“阿珏,你这急个什么劲儿呢,要是三个子公司都管理吃力地话,林冉今年毕业了就回来帮你搭把手。”
“再说了。”王丽水向来是什么都敢说,一下子点破了本就难以维系的表面上的和平,“老爷子的遗嘱是早就定了,这点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
闻言,站在林子濯旁边的林奕目光灼灼的看向抱着保险箱的律师,咳了一声,“阿珏,这遗嘱早已经定下,王律师自然有所决断。而且你妹妹绛绛还没到呢。”
隐隐被两家针对的林珏面色有些不好,李熙云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哀容,“这是说的什么话,阿珏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集团股东那边催着呢。”
听到李熙云提起集团的股东,剩下两家脸色都不是很好,虽然三家目前都在集团共事,但是林珏因为在小辈里年纪最大,早早地进入集团,占据天然的优势。
大家各怀心思,一瞬间,客厅又安静下来。
王律师看了一眼在客厅里已经泾渭分明站着的三家,心里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林奕,心下下意识涌起的是遗憾。他从林老爷子那辈开始为林家服务,遗嘱的事情从与林老爷子定下当天,就一直锁在保险箱里。林奕这一辈,从林家老大,到林奕,三个人都不如当年的林家老四,林栾。
王律师清楚,林老爷子从小将林栾带在身边,是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而林栾也不负老爷子的寄托,从年幼起,林栾就展现了绝佳的商业敏锐度,投资的几个项目都为林氏带来惊人的收益,到十八岁独立掌控林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大刀阔斧的改革,直接让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并上市带了可观的效益,看着温和的人,杀伐果决,心性老练。
后来是林老爷子觉得林栾年纪轻轻的心性过于锐利,于是与林奕一起送到萧家,同书法名家学习。
再后来,林栾意外去世。
这是对林老爷子重大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子的心病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好歹也是撑了这么多年,这一去,林氏恐怕是……
王律师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对上了林子濯幽深的眸子,撇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