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肩,三十年光阴匆匆过去了,已是初秋时节。 青阳派的第三代掌门人玄极道人,一身墨绿的道袍,立在缥缈峰顶谷神宫门前的千年古松下,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山下清晰可见的奈何城。 奈何城,位于大华朝帝国的东海之滨、大江之畔,还是那座屹立了三百年的山海古城。 从奈何城出发,向东不到一百里,还是苍茫无际的浩瀚大海,海面上是浪涛激荡的万千岛国,浪涛下是隐隐跃动的东海龙宫。 向北一百里外,还是这片大陆上奔腾不息的万里大江。 而奈何城东南,依然是脚下这层峦叠嶂的青阳山脉、七十二峰,和青峰之上生气勃发、势如朝阳的青阳派。 一阵秋风吹来,万里晴空清辙如洗。向西看去,近俯奈何城的烟柳画桥,桂树荷花,繁华人家,历历在目;远望大华国的稻田碧浪,莽原丛林,千里沃土,江山如画。再转眼向北,极目远眺,犹见银练般的大江在天边飞舞。 近几十年来,由于大华朝国势的衰微,紫阳派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好,再加上紫阳山的第五代掌门人、名震天下的紫阳真人(青阳真人的师兄)飞升上仙之后,随后的六代传人冲霄子和现任的七代掌门玄阳道人,功法上没有他那样高绝傲世,处理江湖之事也有点欠威欠狠,周围的大幽国大刑国和大荒国就乘机扶持本土的异门邪派,开始围堵和蚕食紫阳山四周围修真界的武林势力,那些衔接大华国腹地的莽林山川,相继被西北方的大幽国魔族、西南侧的大刑国天族和东南面大荒国蛮族蚕食和侵吞了不少,紫阳派的实力也一年不如一年了。 当年,师祖青阳真人创派之后,执掌了一百五十年,致力于筑阁造殿、修身善为、传道弘法,一改入门必须出家、出家不理俗物的沉法旧规,提出了炼道修真九阶之法,广收俗世代培弟子和记名弟子,传功育人,造福世间,致使青阳派迅速成长和扩大,最后留下一部《青阳修真秘典》,传掌门之位于自己的师傅冲虚子,化羽登天而去。但师祖的嫡传弟子却只有两位,显得人丁单薄,香火不旺,这也是师祖顾彼失此的最大遗憾,所以飞升上仙之后只传下了两脉。那位师叔冲武子武学天分极高,为人刚正,但性格略显孤僻清高,不喜俗间事物,师祖就将青阳山东北一脉的望海峰、射日峰和斩龙台分置于他,两宗合传,设下血盟禁制,令他与缥缈峰谷神殿的师兄同力协心,内守幽冥涧谷,外镇东海蛟龙。冲武子一脉有时也被江湖上称为青阳派小宗。至于发扬广大道真功夫的重任,青阳真人则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师傅冲虚子,嘱其广传香火。师傅冲虚子虽然明了师祖的心愿,但也知道选徒授业首在资质、重在人品,于是精挑细选,宁缺勿滥,在位一百余年,也仅收了四名嫡传弟子;他将“谷神殿”扩建为“谷神宫”,又着手在飞云峰、凤鸣峰和梅香峰上新建了三座殿观,分置给大弟子玄云、三弟子玄鸣和小弟子玄梅修真研武。飞升之前,冲虚子命二弟子玄极继承掌门之位,直接执掌原先三峰的一阁一宫一妙门,让身后的四个徒儿焚香盟誓,再留下血盟禁制,令四人同心,共传香火。冲虚子一脉就是青阳派大宗。 自从接任掌门之位以来,几近五十年了,玄极道人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师尊苦心孤意的培养和重托,也怕辜负了大师兄的避位让贤和对他的推崇维护。他一直按照师尊的嘱咐,椐据师尊留下的《青阳修真秘典》第三卷‘修为篇’中记载,用九阶炼道修真秘法来指导,传承发展青阳派,炼化修真有缘人。五十年来,他广揽天下英才少年,精选弟子,传道修真,习武练剑,传功求法,精炼丹丸,研制神器,飞升功力,可谓不辞辛劳。但是,他自己仍然不满意。因为最重要的是,弟子辈里还是缺少先天根基更好的天纵之才。而且,他窃自认为,个人的道法功夫比不上师傅冲虚子,师傅也远逊于师祖青阳真人,三代以来,一代不如一代,究其根本原因,恐怕还是天资一代逊于一代。 “掌门师尊!玄云师伯来了!” 侍童的清亮的禀报声打断了玄极道长的沉思。 “快请!”他说着,急忙向山下迎去。 “师弟不必多礼!贫道不请自来了!” 随然一声长啸,只见灰蓝衣袍上点缀着白色云图的医伯、和一位三十来岁模样的青衣道装女子,先后从几十丈外的树梢飘然飞落到眼前。 “哈哈!自己回家当然不用请了。”医伯笑着说。 当然医伯的道名就叫玄云了。 “青阳派永远都是师兄的家,飞云峰上的虚极殿,师兄在与不在都一个样,都一如既往地安排人定期更配法器、布置景观,青瑶她们天天带人清扫拂拭、通风保新。” “何必如此麻烦?我早就说过多少次了,虚极殿你就另作他用吧,我一年又来不了几次,三百六十五天几乎都在山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怎么行?虚极殿乃飞云峰首座圣观,除了师兄和你那两个弟子外,别人谁也不能使用,那怕是坐下喝杯茶,或躺下打个盹也不行,没有你的同意谁都碰不得。” “我也碰不得?”青衣道装女子俏脸笑问。 “梅丫头还是这么淘气!这青阳山哪有你不能碰的东西?”玄云道长笑着反问。 玄梅刚入山时还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小了玄云玄极三、四十岁。由于年龄上的差距,师兄们都格外地宠着她,特别是玄云,几乎就没对她板过脸,还经常逗着她玩,一直到她二十多岁以后,玄云出山游历去了,他们才算彻底分开。如今她也年近七旬了,可在大师兄眼里,始终还是那十几岁时的模样,一副长不大的天真神态,再加上修真炼气,青春不老,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正是,小师妹当然例外了。”玄极道长认真地说。“不过几个月没见,师兄你这‘浮风掠影’的新功夫,倒是练得更矫健了。” “那也比不上师弟你新创的那招‘乱云飞渡’啊!我刚刚去了趟灵虚阁,遇上了梅丫头,她说你刚走,回这儿来了,就一起赶了过来。你在这儿望什么呢?又是在忧国忧民忧子弟了?” “呵呵!什么也瞒不过大师兄的慧眼啊!”玄梅笑道。 “那是!我这次发现了一个药引子,也许对掌门师弟的心病有益。”玄云道长悠悠地说。 “哦——!”玄极道长眉梢一挑,疑道。“我们三人就别干站在这了!还是进去坐下说话吧!” 三人迈入宫门,走进一坐晶莹阔大的广场,来到了一个叫‘清虚殿’的偏殿。 “青江!上茶!”玄极喊了一声。三人遂在殿内坐下。 “三位师尊请用茶!” 那个叫青江的清瘦而单薄的年轻弟子提着精致的青砂陶壶,倒了三盏香茶奉上。 “这绿茶里好象加了麦冬和百合,如今初秋季节,天气干热易肺燥,不错。这淡淡的香甜味是什么呢?我们青阳山的槐花密。对不对?”医伯一边品饮一边猜测道。 “什么都瞒不了大师尊您,这是掌门师尊这几天新配得四味养秋茶,都是这青阳山中新采的仙姝异草,刚刚煮上您就到了,您说得一样都不错。真是厉害!弟子佩服至极!” 青江佩服得五体投地,又给他满满地倒上一杯。 “你佩服什么?大师兄他根本就不是人!”玄梅正色道。 青江惊得目瞪口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哪有这么说话的?小师尊这是怎么了?偷偷瞅了一眼玄云道长,却见他神色如故地轻吹着茶上的热气。 “他不是人!他是神!是名闻天下的医神!别说是四味养秋茶,你就是再加上十味泡在一起,大师兄也能一一给你品出来。我说的对不对啊?大师兄?” 玄梅话说到这儿,青江那一颗惊悬的狂跳之心这才平静下来,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玄梅丫头!下次在小辈面前,别一句话掰成两半说了。看看你把孩子给吓的?”玄云道长幽幽地说。 “呵呵!大师兄教训得对!小妹谨记了。” 其实玄梅是好久没见到大师兄了,难得这么开心。二师兄本来就性格沉默些,如今身为掌门,平时在山上更是严肃多于轻松,玄梅才懒得跟他说笑呢。 “丫头,我哪敢教训你?你不教训我就不错了。” 玄云道长说着,第二杯茶又喝完了,青江再倒上一杯。 “师兄,这茶你也喝了两杯了,是不是该入正题了?” 玄极道长一直在慢悠悠品着茶,等着,表面上神态悠然,心底却是等着他快点说正事,终于抓住倒茶的机会,打断了他与玄梅欢聚后的戏闹。 “我发现了一块世间罕间的奇石怪玉,可惜这奇石怪玉之中有着致命的瑕疵。”玄云道长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了下来,又低头喝起茶来。玄极道长立即明白了他是暗喻。 “青江!你先退下!茶水放这儿就行了。” 弟子青江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