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词?”李蔓喃喃重复,眉间仍然尽是惊愕和好奇,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嗯。”凤鸣笙点头,伸手点了点李蔓的鼻尖,“我晓得你好奇,过些天,你就会见到了。” 李蔓抓住她的手腕,有些央求的摇了摇:“好姐姐,你是有什么计划吗?快说给妹妹听吧。” “计划倒是谈不上。”凤鸣笙挽了她的手一边一边走,“我只是想在宴会上,正式把哥哥介绍给大家。” “蔓蔓,这个事就交给你和你哥去办。府里要准备些什么,你直接同赵管家说就好。” “宴会的时间,就定在……”凤鸣笙顿了顿,才道,“十一月十七吧。”她记得,这一天是简词的生辰。 “好。”虽然距离开宴之时只剩下半个多月,时间过于紧张,李蔓仍是笑着点头,“要将留守冀州的将领和官员们都请过来吗?” “不。”凤鸣笙摇头,“只请他们的子侄辈吧。”一来,她虽是凤衍的独女,毕竟无官无职;二来,她其实不耐烦同不熟悉的人说话,请了官员,面上免不了要做做样子,她没那个耐性;三来,大家都是少年心性,没有长辈在身侧,想必能少几分拘束。简词,或许也能交上几个朋友。 “名单一定下之后,我就拿给凤姐姐过目。”李蔓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要请哪些人。 凤鸣笙侧头看向身后的浣雪,小声吩咐道:“浣雪,你去查查哥哥先前可还有什么故旧亲朋,若有,就一并请了来。” “是,小姐。”浣雪应了,然后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另一只手,“马车到了,该上车了。” 凤鸣笙踩着马凳在浣雪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又拉着李蔓同自己一起,见此,浣雪自觉的去了马车前方,同赶车的车夫坐在了一起。 因着是在城里,马车赶得不快,却很平稳。 凤鸣笙歪在车厢里的软枕上闭了眼睛,李蔓也抛开了形象,软倒在软被上,同凤鸣笙头靠头的歪在了一起。 “蔓蔓。”因着闭上了眼睛,凤鸣笙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懒散,“我们好像许久不曾这样了。” “我娘说我长大了,不能再没规没矩的赖着和你一起睡。”因着用软被盖着,李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凤姐姐,前两天我原是想来看你的。可爹爹说,你们家来了贵客,不许我去打扰。你没怪我吧?” “怎么会?”凤鸣笙失笑,“蔓蔓,你同我说说冀北的事吧。” 在长安越久,就越想念冀北。可她实在是太久没回过冀北了,那点子回忆在时光里褪了色,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失了真。 “我们不是就长在冀北么?你怎么会……”李蔓翻开脑袋上的锦被,侧了个身,睁开眼睛,待看见凤鸣笙虽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却极是寂寥时住了音。 她心头怔愣了一下,随即继续闭上眼,轻轻柔柔的开口:“他们都说,冀北是最寒冷最清苦的地方。这里的风没有诗里写的那么温柔,永远都是寒意刺骨。就算是最热的夏日,吹来的风也能割的人生疼……” 凤鸣笙就在她轻柔的嗓音中,慢慢沉睡进了梦中。 她依稀还能听见,有谁在她耳边含笑开口:“我当然想去冀北。我听说,冀北有最烈的马,有最烈的酒,也有最烈的……美人。” “凤姐姐睡了,找个清静地方停一停吧。” 李蔓掀开车帘,轻轻对车夫说。 车夫明白,顿时连赶车的声音都轻了下来。 马车最后停在了郊外的小道上。 浣雪下了车,去同随行的凤鸣笙的护卫队交代一声。 凤鸣笙出行时不爱浩浩荡荡的弄排场,身后从来只跟了一个护卫队。 那护卫队总共九人,全都是布衣打扮,个个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武器统一使的软剑,出行时都当做腰带佩戴着。 为首的是队长,唤做章平,武功虽算不得是护卫队最好的,却是队里长得最好的。话虽如此,但他的容貌,也仅能撑得上是眉清目秀罢了。 凤鸣笙虽偏爱容貌俊俏的,但凤衍认为做护卫的不该有张出众的脸,最好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最要紧的还是忠心和武功高,就送了一堆人给她挑。 总归模样都差不多,凤鸣笙只从中挑了最好看的那个,也就是章平,剩下的就全让凤衍做主了。 听了浣雪的话,章平和众护卫交代了一声,大家就各自去四周警戒去了,他自己则是警惕的站在了马车旁,同挽香一前一后的护住了马车。 好像有马蹄踏过的声音。 凤鸣笙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有些迷蒙的开口:“蔓蔓,到了吗?” “还没有。”李蔓解释道,“凤姐姐,你刚刚睡着了,去跑马场的路很是不平,我让他们把马车停了,免得扰了你休息。” “凤姐姐,你要再歇会儿吗?” “不了。”凤鸣笙摇头,侧耳倾听,“我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好像是有人骑马过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循着声音撩开车帘,果然看到了跑马而来的身影。 李蔓也随之看过去,她眼尖,来人与她又极是相熟,当即就喜道:“凤姐姐,是我哥哥。” 凤鸣笙点头:“我看到了。” “凤姐姐,哥哥肯定是来找我们的。我下去迎一迎他。”李蔓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很是兴奋,见凤鸣笙没反对就很快窜下了马车。 她身体本就文弱,马车又太高,窜的又太快,还是挽香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饶是如此,她也是很快向前跑了几步,喊道:“哥。” 凤鸣笙看着她,竟有些羡慕。 李蒙将马停在不远处,悄悄走了过来,在李蔓面前站定,第一句话就是板了脸训她:“爹娘同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要文雅一点。你都十二岁了,怎么还这样大呼小叫呢?” 李蔓扁扁嘴,不说话。 李蒙垂下眼睛,不去看她,免得心软,只继续训:“凤小姐不是在歇息么?你这样大声,扰了她怎么办?” 李蔓委委屈屈的替自己辩解:“凤姐姐醒了。” “那也不行。”李蒙语气稍稍放缓了一点,却还是板着脸,“凤小姐面前,怎么能这样没规没矩?你知……” 李蒙话说到一半,忽然就侧了身,原本板着的脸如春风化雨般笑了起来,行礼道:“凤小姐。” 他的眉眼其实同李蔓生的有几分相似,只是,李蔓看起来柔弱如水楚楚可怜,他板着脸时却有几分凶相,这时笑起来,才有了少年人阳光的一面。 李蒙笑着解释:“浣雪姑娘说,凤小姐与舍妹要去马场。将军特命李蒙前来迎接。” “哦。”凤鸣笙随口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他的解释,“那就走吧。”她边说边看向他骑过来的那匹马,刚刚好像做了个梦,不知梦到了什么,此刻看着这山间景色,忽然就想跑跑马。 李蒙见了她的目光,脸色一遍,忙道:“凤小姐不可。” 凤鸣笙饶有兴致的看他:“为何不可?” 李蒙没说话,只是侧眸朝李蔓眨了眨眼。 李蔓忙走上前来,拉了凤鸣笙的手,撒娇道:“凤姐姐,我可骑不了马。你别是要把我扔在这半道上吧?” “你坐马车过去呀。”凤鸣笙笑意盈盈,“我在马场那里等你。” “凤姐姐,我沾你的光儿和你一起坐坐这马车可以,你要让我独自坐上去,我可是万万不敢。”李蔓连忙求饶,“凤姐姐,你可饶了我吧。” “好了,蔓蔓。我说笑而已。”凤鸣笙转身,“我们走吧。” 李蒙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蔓朝他吐了吐舌头:“哥,下次不许训我,否则我可不帮你了。” “没规没矩。”李蒙想板起脸训她,到底是没忍住笑了起来,“成了成了,赶紧上车吧。记得慢一点,别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小心摔了。”说到后来,就有了些告诫的意味。 “知道啦。”李蔓讨好的笑,随即也转了身,跟在凤鸣笙身后上了马车。 跑马场内,顺利迎到凤鸣笙的将军总算松了口气。她来跑马场的次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每次来了之后也不说什么废话,只干脆利落的跑一次马,然后打道回府。这次将军也没说什么,照旧只让李蒙在一旁照应着。 凤鸣笙只让人签了自己的马出来,就很快翻身上马,往外跑了出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骑马。 在长安城的那些年,她已经习惯了马车和软轿,连马都很少摸过了。 像这样,寒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眼前熟悉的山光雪色次第飘移,用力对着空旷的前方呼喊,听马蹄声哒哒哒哒,心胸畅快如斯。 这样畅快淋漓无忧无虑的心情,在这冀北的跑马场上,终于重回她的心中。 她大笑,骄傲又张扬。 这一世,她要留在冀北,做自由自在的凤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