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略塌的鼻子上架着滑稽笨重的粉色眼镜,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藏在镜片后,婴儿肥的脸颊让她显得愈发臃肿,只有小巧的鼻尖和嘴唇勉强为这张脸添上了一丝秀气。 这就是她。从小学毕业后,没有优异的成绩,没有惊艳的才能,再加上略微臃肿的身材和不算好看的脸,整整十年的青春生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恋爱的酸甜,经历的从来只有带着恶意的嘲笑和表白被拒时的“我们不合适。” 她要逃,要逃往更远更大的世界,逃到没有上一世生命线上任何人的世界。镜子里的人和自己对视着,脸上没有一丝符合年龄的天真稚嫩。她的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 当白祁一行人在陈双周围坐下时,陈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僵硬地停止了身子。 是的,她害怕。二十八岁的陈双,对这两个有着姣好面孔的十岁孩子,依旧充满了恐惧。孩子的恶意是往往世界上最可怕的恶,备受保护的他们没有经历过世间的丑恶,却仍旧顽劣,可以毫无缘由地对他人施加恶意,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同龄人恶言相向,可以毫不在意地带动自己的伙伴去孤立他人,可能原因仅仅是一句“看不惯”。他们在最稚嫩的年龄,用最稚嫩的语言,给同他们一样大的人带来了一生都磨灭不去的阴影,而他们却可以用“年少轻狂”轻而易举地将曾经做过的事抛诸脑后,轻而易举地全身告退,甚至轻而易举地忘记那些被他们毁掉的人。 这一行人中,除了白祁和白书礼,全都在那个破旧的仓库中参与了对陈双的施|暴。即便这些脸相差了十几年的岁月,即使陈双曾经从没见过他们,她依旧准确的全部认出来了,一个不落。陈双甚至其实与他们毫不相识,唯一的交集就是白祁和白书礼,而他们为了展现对这两人的兄弟情谊,便毫无芥蒂地强|暴了一个十几年从未和他们接触过的女子,然而,作为富家子弟的他们,即便在她从医院天台跳下之后,他们身后强大的背景也会把事情的真相强硬地压下。他们依旧可以纵情声色,他们依旧可以享乐人生,他们甚至可以把这件事作为一件惊险刺激的人生经历,在他们的朋友面前炫耀。他们不会记得这张普通到有些难看的脸,他们更不会记得,曾经在十几年前,这个女孩冒着被监考老师抓住、撤销市三好学生奖项的风险,将自己的试卷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他们。 曾经的陈双还依然天真,依然相信相逢即是缘,依然相信好人有好报。所以,在白祁向她提出请求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那时的白祁就像现在这样,转过头弯起细长白皙的手指,用指节敲了敲她的桌子,明明是提出请求,眼里却盈满了盛气凌人的光芒:“你就是陈双吧?帮个忙呗,这次考试给我和几个兄弟抄抄卷子?放心,我们只要及格,不会超过你的。” 而那时的陈双答应了他的请求,一半是因为她对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未知的害怕,一半是因为白祁那双和陆勉一样好看的桃花眼。 是的,陈双一直都喜欢着陆勉,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她抬头看了看白祁,又偏过头去看了看完全没有打算考前看书复习,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的白书礼。或许是白家的基因的确是优于常人,白书礼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些凌厉的丹凤眼,高挺的的鼻梁,即便现在五官的轮廓仍稍显幼稚,却不难看出不久后便会棱角分明。虽然取名叫“书礼”,不过他的脸上永远都写着玩世不恭。陈双甚至还记得他初中的时候,在年级组办公室和老师公然叫板的场景,他简直倔强的像一头牛。 陈双脑海中浮现出白书礼梗着脖子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引起了白祁的不满:“喂,你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她收起笑意,微微低下头避开白祁的视线,在包里翻找着文具盒:“会给你们抄的。” “这还差不多。”白祁满意地将身子转了过去,朝他的伙伴们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看到陈双眼中悄然划过的一丝冷然和有些恶意的笑。 虽然她没能力撼动他们,但是不妨碍她做一些小小的报复。 你们就等着吧,我“满分”的试卷。 陈双微笑着,在试卷上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