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乌苛比夸赞了,严依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 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智商处于超级“低水平”后,对自己身体的任何改变反倒都淡定了下来。 “不愧是曾经的战士小姐,你这样的超然态度可真让人喜欢。”乌苛比一边修改严依的资料数据,一边不住念叨,“你也许不太了解,100倍于常人的身体是多么一件值得惊喜的事情。我接待过那么多的军人,他们总是习惯用尖叫来凸显自己的惊讶,哦你不知道这是多么令人厌恶的行为,我脆弱的耳朵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迫害至聋。” 严依仔细看了看乌苛比,找了半天没有看到他所谓的“脆弱的耳朵”,那一层厚厚的绒羽简直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好的,允许我再一次核对你的数据信息……我的战士小姐,我想你给我的惊讶不止那么一点了。” 也许因为严依身上出现了太多的不可能,乌苛比对于这次的结果毫不意外。 “战士小姐,你的基因数据好像有点变化。” “什么变化?”严依语气淡淡,表示已经完全无所谓。她觉得即使乌苛比告诉她她的基因里含有二十一世纪猪的基因序列,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你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问题。”乌苛比习惯性安慰道,“是你体内的查多族基因占比降低了,你身体恢复后容貌发生了变化,嗯,我看看……你的竖瞳变圆了,皮肤变得柔软,颜色看起来比以前红润多了。” 乌苛比对比结束,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的绒羽:“战士小姐,让我仔细瞧瞧,你竟然是阿耳沁克兹星的查多一族?” 严依:“如果资料没有出错,我想是的。” “那可真是奇怪,你跟查多族长得一点也不像。”知道严依失去了记忆,乌苛比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给他一些有用的回答,索性给严依科普常识。 “查多族是水陆两生一族,基因内含了不少水生生物的序列,族人脖颈两侧有鳃,手掌和脚掌分别有蹼,体型外貌上更偏向于千万年前的远古人类一族,可战士小姐,我并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一丝半点的查多族特征。哪怕是你任职军士期间,除了那双蓝色的竖瞳,资料上没有显示你有任何特征。你的体内含有规整的基因序列却无法表达,这是你身体的又一个谜团了……” 乌苛比热情的科普并没有让严依投入多少的注意力,她的脑子反反复复回想的只有几个字。 “千万年前的远古人类?” 千万年前……她如今的所在,竟然其实是千万年后吗? 她其实隐隐有所感,却不想时间的跨度竟然如此之大。 “战士小姐也对这个感兴趣吗?”严依的问题好似引起了共鸣,乌苛比的大圆眼好像更加扩大了几分,“那是千万年前的高智慧种族,在那个时候可是宇宙中最高等的生物,拥有着高度发达的文明和智慧。可惜后来听说发生了一场大灾难,远古人类也灭族了。” 灭族……大灾难…… 千万年前,人类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的灾难才能使人类从此消失? 严依躺在密闭舱内,突然感到万分疲惫。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未来,再也无法触及的同族,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从此分崩离析,只余她一人。 她想起医院病房外的那棵老香樟,想起床上白色的床单,想起小护士的梨涡,想起那年冬天冰冷刺骨的大雪,想起六棱雪花上殷红的血。 那时候她以为这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现在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种难以排解的难过和忧伤从心底蔓延,攀附着血脉而上,流淌过四肢百骸。 她感觉到眼眶有微微湿润。 “检测到眼内有液体渗出,经分析成分为水,氯化钠,免疫球蛋白……”电子眼闪过红光,尽职尽责地汇报。 该死的电子音! “战士小姐,你也是在为消失的文明而哭泣吗?” 严依面无表情道:“不,我在为我以后的生活而悲哀。” 悲哀她无处可去,无枝可依;悲哀一切无法诉说,只能深埋心底。 “我的战士小姐,你不必如此担心,虽然你的身体已经不合适继续为军队工作,但是仍旧有许多岗位适合你,你无需担心你的生计问题。” 乌苛比只当是严依伤心自己丢失了工作,不曾对她的话有任何深度的揣测。 接下来,乌苛比又对她的身体做了全方面的细致的检查,从头到尾核对数据,严依没有丝毫的反抗,连着方才的好奇心也一并消失无踪,只懒懒地躺在蓝色液体中,放空了自己的脑袋。 “其余的数据都没有什么问题,”乌苛比按下光幕上的确认键,对着严依说到,“战士小姐,你的身体已经检查完毕,身体机能已经恢复正常,之后我会将你转移至房间中疗养,现在,我要开启医疗舱了。” “生命仪47号,开启舱门。” “收到指令,正在执行——” 舱体内弥漫进入几股细微的水流,有一层透明的液体覆盖在蓝色的液体之上,严依感觉到禁锢着她的液体开始变得顺滑稀薄,她甚至可以简单的活动筋骨。 与此同时,舱体上方的拱形罩从中间分裂成规则的六块,向两侧移了下去。 严依想起她之前所见到的拱形罩是完整透亮的,中间甚至看不到一丝缝隙杂质。这样的契合度和粘合度,是她前世所见的任何材料都无法做到的。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还以为那会是玻璃,现在想来果然是愚蠢。 舱门打开,舱内的液体也被抽吸干净了,严依撑着手臂从舱内站了起来。 乌苛比转头示意跟在身后的人:“Z666号。” 一位身着白色蓬松长裙的女人从他身后走出,白皙的肌肤,柔顺的黑发,琥珀色的瞳孔神色浅淡。她的头发被高高挽起,梳的一丝不苟,手臂上还搭着一条黑色的外衣。 “我是Z666号。严依小姐,在您的疗养期间,我负责为您提供服务。” 言罢,那件黑色的大衣就转移到了严依的身上,从脖颈至脚踝,遮得严严实实。 严依这才发现,也许是因为“她”之前确实被撕成了碎片,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堪堪只能遮住重点部位。 严依朝Z666点点头:“谢谢。” Z666号不知道为何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不必客气,严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