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直到中午,马洛斯、扎特都没有再听到纳尔西说话。
这个皮肤黝黑的老人只是沉默地用那把鲜绿色的木榔头加固着漏水的管道,整个锅炉房里就只有咚咚地敲击声。
马洛斯和扎特也只是默默干活,没有去打搅这位老人,只是一起默默地把地面上的积水和垃圾都清理掉。
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一直乐观的浴室老板会如此绝望,他们都认识特克伦。
纳尔西和特克伦的容貌就说明了一切,他们是整个镇子里唯二的沙漠部族人。
绿蟹镇的居民中以罗马人和草原人为主,前者比后者略少一些,但是拥有公民权的前者在城镇里是绝对的主导者,后者大部分是罗马辅助军人和他们的后代,小部分是罗马人奴隶的后代,还有极少一部分岁数较大的甚至曾经是罗马人的奴隶。
两种居民的发色、瞳色不同,罗马人以黑头发和黑眼睛为主,容貌也有一定的差别,草原人则各种发色都有,但是二者间的区别远远小于他们和沙漠人的区别。
纳尔西老板和特克伦是镇上唯二的沙漠人,他们黝黑的皮肤让他们融入这个社会的难度最大。
纳尔西老板也是因为曾经担任过罗马辅助军所以才得到了罗马公民权,因此能够经营公共浴场这个生意,特克伦从小就帮他干活。
纳尔西一开始只有一个浴池而已,连锅炉房都没有,就是直接在池子旁边弄了个锅烧热水。
收钱、砍柴加净水,他们俩就是一起干。
扎特和马洛斯从没有听纳尔西提及过孩子,所以特克伦这个沙漠人,几乎就可以算是他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就连扎特也有点怀疑了,他给了马洛斯一个怀疑的眼神,然后发现自己的侄子也在皱着眉头。
马洛斯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但他确实也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特克伦那个家伙确实是最不应该会背叛纳尔西的人了,马洛斯原以为是某个普通被雇佣的员工而已,没有理由是特克伦啊。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认真地把地面上的垃圾都给清理掉了。
在正午到来前,他们把锅炉房清理的一大半。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后面的是来不及弄了。
扎特始终没有听到纳尔西说话,他都有些担心伙食了。
“剩下这些等到傍晚再弄吧。”
好在纳尔西老板并没有忘记吃饭,他喊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带着马洛斯和扎特去食堂吃午饭。
他们走路的时候都沿着墙壁的边缘行动,确保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少地暴露在阳光下。
到了饭堂,他们吃得依然是和早上一样的食物,扎特找了找储藏室,发现了一捆海带,撒了点盐又做了一锅汤。
虽然耕地更紧张,但水生的蔬菜还是有供应的,除了“水”失控的季节,价格也是大家都负担得起的。
这时候纳尔西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一些了,他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些笑容,他喝了一大碗海带汤之后,身体恢复了生机。
“我希望你们不要过于紧张,我仔细想了想,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纳尔西老板看着马洛斯说道,“我想了想,其实特克伦只是第一个发现了火情,他并没有大喊大叫,也没制造混乱,可能是顾客或者其他人发现了火情,然后引来了文图拉,而这些木料虽然是他从林场运回来的,但是柴房里又没有什么警戒,谁都可能把你说的这块有问题的木料放进去。”
“其实也有可能是用了其他办法杀死了塔尔,这事并没有一定的。”扎特喝了一大杯葡萄酒,感到身体舒服多了,“马洛斯这小子又不是什么牧师、法师,哪里知道这些家伙的手段有多诡秘啊,说不定他们藏在锅炉里,或者躲在天花板上,一下子就把塔尔干掉了呢,哈哈哈。”
他的安慰反而让纳尔西又有些不安。
马洛斯这时候放下了手上的蘑菇饼,用冷静的语气说道:“锅炉里或者天花板上里没有敌人,但是纳尔西老板你说得对,仅凭现在的证据,并不能说明特克伦勾结了文图拉,你能想到他有什么动机吗?”
纳尔西听了马洛斯的话,老脸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对啊,关键就是没有动机,你们看得出特克伦和我的关系,但是你们恐怕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是多么久远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我们是一起逃到罗马共和国来的啊,我的妻子和孩子死后,他几乎就是我的亲人了。”
马洛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听着。
扎特咕咚咕咚趁机喝了一大口酒。
“哈哈哈,所以动机这个事情,他真的完全没有。”纳尔西有些自嘲地说道,“等我死了,这个浴场就是他的啊,我都找公证人写了遗嘱了。”
“这件事特克伦知道吗?”马洛斯问道。
“我没告诉他。”纳尔西摇摇头,“但不论他知道不知道都不影响他没有动机来把浴场弄毁了啊,你说他即使是知道了我的遗嘱,要是想谋杀我好早点继承财产,我都觉得比要勾结外人把这浴场给毁了来的有道理。”他最后用很确定的语气说道,“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这一番分析下来,就连马洛斯也稍微有些疑惑了。
这样听下来,这特克伦破坏纳尔西的生意,几乎即使破坏他自己的生意了啊。
“我们可以等一等,如果等会特克伦不来,那就说明他确实有问题。”纳尔西继续说道,“当然即使他来了,我也要好好问一问昨天晚上柴房是怎么失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