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有没有害陛下的理由,你、我,在这殿中的诸位都是心知肚明,无需讲得太明吧?”郑阁老唇边两撇灰白的八字胡一翘,目光冷沉而锐利地一瞥萧显,“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都没有害陛下的理由,如今的齐王殿下,可就更没有了吧?”
萧显被一噎,面色微微一变,下一瞬,却是低低笑了起来,“看来,诸位大人是一心要往孤头上泼脏水了?孤是太子,是大梁的储君,册宝在此,你们难道敢凭几个宫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孤的罪?”
“他们不敢,不知朕......敢是不敢?”一记幽幽的话语自内殿传来,却是让偌大的寝殿内骤然一寂,萧显的面色更是一瞬间难看至极,蓦地扭头往内殿的方向望去。见得那隔扇被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被搀扶着缓缓行了出来,登时如同见鬼了一般。
那是崇明帝,虽然面色苍白,身形趔趄,可一双眼睛却还是灼灼有神,透着两分锐利和嫌恶,将萧显死死瞪住。
萧显克制不住地在那样的视线下开始颤抖起来。
殿内诸人忙向崇明帝见礼,郑阁老和老侯爷始终气定神闲,瞧不出半点儿异样,另外有些方才慌了神的朝臣见得此时崇明帝安然而出,都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心神也随之定下。
王皇后看着将崇明帝一路搀扶而出的长公主,眼底幽光暗闪,深咬的唇瓣中,隐隐尝到了咸腥的,血的味道。
待得崇明帝走上前来时,她却还是连忙收敛心神,迎了上去,伸手想要扶住崇明帝的另一侧,可手刚刚伸出,却被崇明帝扫来的一记眼风生生冻住了。就那么一眼,王皇后面上的血色乍然褪去。
崇明帝已经被扶着与她错身而过,走到了上位,落座。
坐下后,崇明帝略喘了一下气,抓起手中的镇纸便是用力砸了下去,“逆子,还不跪下?”
萧显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便是跌跪了下去,方才还能强撑着的神气到了这会儿消散一空,他忙磕头道,“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儿臣冤枉,儿臣只是受人蒙蔽,以为齐王当真害了父皇,儿臣一时心急,这才带兵不顾一切进宫勤王,父皇,儿臣只是一腔赤诚,断然不敢生出悖逆之心,更万万不敢不忠不孝,对父皇下毒啊!”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切词狡辩?难不成真当朕是傻子吗?”崇明帝面色铁青地骂毕,却是连着大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面上却还是没有半分血色,看着有些骇人。长公主忙给他奉上一粒药丸,待得他吃了下去,缓了两缓,才又得以重新开口。“朕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想着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罢了,谁知,你们......”崇明帝的眼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萧显面上,转而落到了一旁站得笔直,仍是优雅从容的王皇后身上,略略一顿,“却是不知悔改,非要将朕给的这最后一次机会,也生生断送掉。”
殿内,骤然一寂。半晌,崇明帝轻轻挥手道,“罢了,事到如今,朕已无话与你多说。徐统领,将太子......带下去吧!他要的证据,你一一摆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个清楚明白。”
“父皇?”太子面上涕泗横流,一双眼睛又是绝望,又是可怜,好似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将崇明帝望着,许是有千言万语,嘴角翕张着,却半个字也无法吐出,良久才只挤出一句道,“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你肯相信老三,却不肯相信儿臣?”
崇明帝却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言一般,闭上了眼睛,将头转向了一旁,哑声道,“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