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是……” 突然出现的桃夭对飞鱼山庄的人来说,确实太过眼生,而且她气质不俗又轻纱蒙面,免不得会引人注意。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除了李布衣和赖药儿,其他两个都是自己的徒儿,沈星南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 被点名的桃夭也不不扭捏,上前微微施礼,应道:“小女子桃夭见过沈庄主。” “姑娘造访飞鱼山庄,不知所为何事?”沈星南看似礼貌询问,实则是怀疑桃夭来此的目的。毕竟金印大战在即,白道五大高手却相继丧命,桃夭是个生面孔,又出现得蹊跷,让人不得不防。 “我……”并非不想说,而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桃夭正在纠结该编排个什么样的借口才算合理,就见一旁的赖药儿站了起来。 “沈庄主,夭夭是来找我的。”见桃夭有些吃惊地回头看自己,赖药儿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朝她飞了个眼儿,痞痞地坏笑道:“女人嘛,就是这样,才一日不见而已,便追了过来。让诸位见笑了!” 赖药儿对她亲昵的称谓和举止,加上桃夭不语,在旁人看来算是默认了,也就跟着说笑几句把此事揭过。 天色不早了,刚才大家又合力灭了心魔,疲累之余也难免有些损伤。沈星南命人备了些酒菜,让叶楚甚和叶梦色作陪,算是给众人压惊。 桃夭向来不喜这种场合,见沈星南说了些感激的话,端起酒杯对众人敬酒,她只是顺应着大家都动作举了举杯,酒却是半滴未沾。 “桃夭姑娘怎么不喝?”从见面就一直在注意她,这会儿见她举杯却不饮酒,叶梦色开口问道:“是这酒不合胃口么?” “沈庄主待客,喝的自然是好酒,又怎会不合胃口?”坐在桃夭身边的赖药儿瞥了叶梦色一眼,拿起了桃夭的酒杯朝沈星南举了举:“不过,夭夭她不善饮酒,这一杯,我替她喝了。” 若说之前赖药儿替自己找借口,桃夭的心里是惊讶和不解,而此时他又帮自己解围,她对他就是有些感激了。 仰头干了杯中酒,赖药儿回头就对上了桃夭清澈的双眼,不禁嘴角一勾,心情很不错。 叶梦色本就和赖药儿不对付,加上她也认出桃夭就是之前秦燕横死时,在戏院出现过的神秘女子,便不依不饶道:“我见姑娘一直以轻纱蒙面,不知是何缘故?而且,你这样又怎么进食呢?不如把轻纱摘下来……” “哇,想不到叶姑娘竟如此爱管闲事,连别人的习惯都要管。”冷笑着打断了叶梦色的话,赖药儿看着桃夭,朗声道:“放心,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知道赖药儿是在维护自己,不过,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桃夭不愿因为此事,让赖药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们两个人是不同的,过了今晚,她又是隐于世的灵魂摆渡人;而他,在江湖上混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见沈星南脸色微变,而叶梦色怒喝一声“你”,就要站起来,若不是被旁边的叶楚甚拉着,怕是已经冲过来了。桃夭悄悄拉了下赖药儿的衣服,看着对面的叶梦色笑道:“无妨,叶姑娘也是一番好意来的。” 说着,她伸手就要解下面纱,却被赖药儿一把抓住手,拦住她的动作。 在座的只有赖药儿见过她的模样,所以他知道,面纱下是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容颜。一想到自己或许是除了她亲人之外,为数不多见过她容貌的人,在私心里,赖药儿倒是宁愿她以轻纱遮面,也不愿让旁人看了去。 可是对桃夭来说,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十几年了,也没觉得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明白为何赵吏会叮嘱她出门时要蒙面,别让人看到她的模样,也不明白此时此刻,赖药儿为何要拦住自己? “无妨的。”朝赖药儿摇了摇头,桃夭轻声说了句,随即摘下了面纱,回头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一时间,就听得数声吸气声同时传来,除了赖药儿外,其他人都被桃夭的容貌给惊艳到。沈星南阅历深,为人稳重处事也圆滑,倒是几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李布衣在最初的惊艳之后,现在眼中更多是对桃夭容貌的欣赏。只有叶楚甚和叶梦色这对师兄妹,依旧是一副痴迷的模样看着桃夭,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好美啊!”看得发痴的叶梦色发出一声赞叹,和她同样神情的叶楚甚,在旁边不自觉地点头附和。 被他们的样子逗笑了,桃夭也由衷道:“叶姑娘过奖了,你也很漂亮啊!” 桃夭说得不错,叶梦色的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峻,本该是个秀丽的冰美人,却偏又古道热肠,率直单纯。不过,同气质空灵出尘,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桃夭相比,还是不免逊色几分。 “啧啧,你还有心情夸别人,却不知已给自己种下了祸事?”众人的反应全被赖药儿看在眼里,不禁对这些所谓的“白道中人”多了些鄙夷,平日里满嘴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见到美色不也一样心猿意马? 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桃夭疑惑地歪着头看他:“怎会?” “怎么不会?”她这俏皮的模样倒是讨人喜欢,赖药儿笑了,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道:“你瞧,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见他又开始不正经了,也不接他的话,桃夭扭过头去规规矩矩地坐着,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口。 天色已晚,沈南星已给众人安排好了客房。虽然桃夭并不想留下,可她若是此时走,不免让人生疑,也只得硬着头皮住下。 许是换了不熟悉的环境,这一晚,桃夭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准备去向沈星南告辞。谁知道,几大门派的人比她还早,这会儿正在议事厅里,同沈南星、李布衣和赖药儿等人说话。不想失礼于人,桃夭只好耐着性子在花园里候着。 偌大的飞鱼山庄里美景自然不少,可是,此刻最吸引桃夭的,却是院子里的几株兰花。一看就知道这些花就是有人精心护养的,而且养花之人该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喜欢么?”刚从议事厅里出来就看到她,赖药儿悄悄地走到桃夭身后,调皮地在她耳边问了句,见受到惊吓的她突然抖了一下,带着些娇嗔回头瞪着自己,赖药儿忍不住坏坏地笑了起来:“被吓到了?想不到你这么胆小。” 竟然说她胆小,呵呵!要是知道她做的营生,不知道他可还会这么说?桃夭转回去不看他,继续摆弄面前的兰花:“谁让你故意吓唬我?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赖药儿抱着双臂凑到她面前,轻佻道:“连春香楼那种地方都敢随意出入,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我可是去赎人的。”抬眼看着他正色道,桃夭往议事厅那边望了望,问他道:“你们谈完了?那我也该向沈庄主辞行了。” “这么快就要走?不多留几日么?”突然听她说要走,赖药儿竟有些不舍。 桃夭点头:“留在这里做什么?无聊死了。昨晚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走了。一夜未归,赵……我爹肯定都快急死了。” “那人真是你爹?”赖药儿还是有些不信:“他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这话你该亲自对赵吏讲,他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想到无比自恋的赵吏,桃夭就想笑,不禁对赖药儿讲起了往事:“其实我是个弃婴,赵吏把我捡回去抚养长大,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却是彼此最亲的亲人。” 没想到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竟会有如此的生世,赖药儿在为她心疼的同时又为她庆幸。 “二位在这里赏花,倒是闲情雅致。”后来一步的李布衣远远地瞧见了他们两个,看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李布衣不禁有些愣神。在赖药儿看桃夭的神情里,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的他,应该也是这般看若兰的。 “李大哥。”桃夭礼貌地同他打招呼。虽然大家相识不久,可是李布衣待人真诚,又年长她许多,所以,当他提出让桃夭称呼自己为“大哥”时,桃夭就欣然接受了。 赖药儿却觉得突然出现的李布衣有些煞风景,不满道:“你不去跟那些白道人士聊天,出来做什么?” “自然和赖兄一样,来赏花啊!”李布衣一语双关,惹得赖药儿瞪眼,他却笑了,端起一盆兰花,竟真的观赏起来:“这里的兰花倒是养得不错。” 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瞧瞧左边神色不虞的赖药儿,又看看右边嘴角含笑,认真赏花的李布衣,桃夭朝他们摆摆手,说:“那你们在这里慢慢赏花,我先走了。” “你要走?”李布衣回身问了桃夭一句,见她点头,又去看赖药儿。 赖药儿沉声对他道:“赏你的花吧。”说完,就追上前面的桃夭:“夭夭,走慢点儿,我送你回去。” 最终,不管是桃夭还是赖药儿,都没有离开飞鱼山庄。一来是因为庄主夫人回来了,说是要设宴感谢他们救了宋晚灯,也要谢他们为白道铲除了高未末。二来是因为桃夭又接到了任务,而这次的地点还是飞鱼山庄,她要收的魂依旧是宋晚灯。 看样子,虽然逃过了高未末的毒手,宋晚灯却始终逃不过自己的心魔。 思过崖是飞鱼山庄的禁地,身为外人的桃夭确实不便随意接近。不过好在有李布衣,说是之前看了宋晚灯的面相,怕他终究难逃一劫,唬得叶楚甚带着他们直奔思过崖。几个人紧赶慢赶,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思过崖的山洞里,宋晚灯已经自尽而亡,回天无术。 早就见惯了生死的桃夭,趁着叶楚甚扶着宋晚灯尸体痛哭之际,佯装上前安慰,悄悄施法收了宋晚灯的三魂七魄。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不想却被赖药儿悉数收入眼底。 飞鱼山庄忙着给宋晚灯办后事,赖药儿将桃夭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正色问她:“夭夭,你为何会来飞鱼山庄?还有,刚才你对宋晚灯的尸体做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自己不诧异是假的,桃夭望着赖药儿看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来这儿确实另有目的,也确实跟宋晚灯有关。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说出来了,恐怕你也不会信。” “只要你说,我信。”赖药儿心想,即使她是天欲宫的奸细,他也会站在她这边。 稍稍怔愣之后,桃夭小心试探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