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1 / 2)小太后首页

但见湄贵人莲步轻移,虽已来迟,却仍走得不急不缓——这倒不是她故意无礼,只因她头上戴的金簪乃是一整套的阁楼人物,即便工艺上极力追求轻巧,加在一起分量依然可观。

皇帝只瞥一眼,便被那满头金灿灿晃得眼花头痛:这妮儿也太不懂事,好丢他的脸。

在众多意味不明的注目中,湄贵人自己也渐渐觉出不妥来,有些后悔没有听两位嬷嬷的劝。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原以为既是皇后千秋,大家不说争奇斗艳,总要打扮得新鲜些。她现今虽得皇爷的宠些,究竟品级在那里,顶级的宝石哪有她的?连这套簪子也是皇爷不久前才赏的,虽耗费人力些,但金饰总不算如何贵重难得。

谁想,还是碍了旁人的眼。

她行动虽缓,但还是坚持着走到皇后席下,行大礼道:“奴奴来迟了,实在该死!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皇帝实在不满了,斥责道:“大好日子,说话也没个忌讳。”

湄贵人越发把头埋得低了,恨不得一头插.进地里一般,皇后见了,温言道:“好啦,皇爷既说是好日子,何苦这样说人小姑娘。”又转向湄贵人:“起来去坐罢。和你姐姐们说话去。”

湄贵人这才千恩万谢地起身入座,其他嫔御因有皇后发话,也不好过分冷落她,一时气氛尚为和睦。

既是行的家礼,到此时也就可开宴了。皇帝特意为皇后准备了几样奇巧西洋玩意儿,正有意叫人呈上来,却听杨太后忽然开口:“既是皇后生辰,我也备了一份礼。”

皇帝有些纳罕地朝她看去,却见她招来跟着她的嬷嬷,附耳交代了两句,嬷嬷便告退离去了。

皇帝又用眼神询问皇后,皇后显然也不知情,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得体地向杨太后致谢道:“那就多谢太后美意了。”

片刻,杨太后派去的嬷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内侍,共同抬着一只雕漆小箱。

及至皇后跟前,嬷嬷行了礼,便示意小内侍将箱子打开:里面分了数层,可向四面展开。

里面是一套四时十二景的牙雕挂屏。

此物一出,别说是在座妃嫔们,就连皇帝都微微吃了一惊:父皇当真是把私库都交给这杨氏了。

四时十二景原是极常见的题材,几乎已成滥觞,要想脱俗,就全看作画人的风骨了。眼前这十二扇屏画,其中气韵绝非寻常匠人能有,必然是出自哪一位大家之手。

殿中竟是一片静默,半晌,还是贤妃最先开口:“呀,真是我见识浅,这样好的牙雕,竟从没见过。”

杨太后便道:“这还是我刚入宫时,先帝赏赐的。象牙这东西不就是一年更不如一年么,你又何必说自己见识浅呢?”

忆起往事,杨太后眉目间也鲜活起来,指一指其中一扇挂屏:“那时我才是个贵人呢,这一幅月夜弹琴本挂在先帝寝宫里,被我不小心弄断了一根琴弦,我怕得都不会动了,就认命地等着先帝降罪,再想不到他根本没有罚我,还把这一整套都赐给了我。如若不然,我又如何有幸见识这样的珍宝?”

在众人暗含艳羡的仰视里,皇后觉得,她又看到了昔日那个长日无忧的杨淑妃的影子。

尽管只是昙花一现。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皇后唇角的笑意是带着不忍的。

“这挂屏既然有如此一段来历,太后怎么舍得送人?”安美人听故事听入迷了,想也不想便问出了口。

杨太后面上浮现出一丝渺远的笑意:“这牙雕再精致,与其收在库里发黄,不如摆出来。至于来历不来历,我自记得。”

皇后见状,怕她再勾起伤感,连忙岔开了,又主动向皇帝讨礼。

不过在这样一份贺礼的衬托下,就连皇帝的东西都稍显逊色,更不用提众妃嫔所献,不过聊表心意罢了。

后宫之中,皇后天经地义最该尊崇,杨太后也不可小觑。早有共识的众人一点儿掐尖要强的念头也没有,既沾光开过了眼界,便热热闹闹地宴饮说笑,看戏吃茶,快快活活儿地度过了一日。

只除了湄贵人。

她不敢怨恨皇后,也不敢敌视太后。这两位都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她只可敬爱她们,服从于她们——这是自她入宫后周围所有人一言一行都在传达的准则。

她只怪自己不争气。位份不高又如何?同样是贵人,昔日杨太后能得先帝种种破例殊宠,她为什么不能做到?

她回想起今日宴上杨太后的模样,并不比自己更美貌,她想,说不定,她能做得更好。

这夜皇帝仍宿在凤仪宫。皇后白天饮了酒,困意已上来了,无奈皇帝兴致颇高,少不得陪着他闹了一场,温存之际又说起了日间的事儿。

皇帝便道:“初儿狡猾得很。我稍说他两句,便做出一副可怜相来,以为他在先生跟前那些阳奉阴违的事儿我不知道呢!阿恕又老实得可恨,当叔叔的,回回还替侄儿受过。”

又说二公主:“那也是个古怪脾性。我是缺她衣食了还是打她骂她了?自小就不和我亲,叫她她都不愿到跟前来。跟安美人一个德行。”

皇后心想,这末一句也太有失公允了。那安美人与贤妃原本都是皇帝年少时的房里人,安美人老实些,不如贤妃爱说爱笑,等皇帝登基时,二人位份就差了一截了,安美人心中难保一丝介怀也无。

如今越发将人母女两个一起看不惯了,皇帝也不数一数,二公主出生头两年,自己拢共见过女儿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