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一夜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谈话,我心中抑制不住悲喜。我控制不住情绪,跑出门去,后面传来了爷爷的话,“别跑太远了,早些回来——”我追着自己的影子在巷子里跑来跑去,衣服带着风,月光拉长了我的影子,像是在拍一部影子的哑剧一样,而且自带夜风的音响。我不能哭,爸爸从小强调男孩子不能哭,想哭的时候,就去干活,去跑步,让泪水变成汗水蒸发掉,汗水比泪水更有意义!
今晚的月亮,升起来特别早,特别圆,也特别亮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悬挂在夜空,一闪一闪地喃着梦的呓语,闪烁中透着令人忧伤恐惧的孤寂,像极了当初坐在门槛上偷听大人说话的我。
月亮像个得了喜事儿的小伙子了样,傻乎乎地张开了嘴巴,朝着那恬静的田野、欢乐的村庄笑着。圆月升过高过了桅杆,像是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不染纤尘。万里滔滔的海水,滚动着银白月华,有如翻腾的雪浪从天际涌来,又仿佛是水底的鱼儿全都游上水面,在这满月的光里出来“晒鳞“。
虎子听到我的声音,捧着饭碗在家门口吃着饭,也从家里跑到巷子弄堂里来,“杆子儿,带我一起玩呗!”
我看着虎子,抛开了一些多愁善感的想法,“那你来呗!今天的月亮这么亮,都用不着开灯点蜡烛了。”
“那好,你等我一下。”虎子跑回家放下没吃完的碗筷,也兴冲冲地跑出来,嘴里还塞满了食物不断地嚼咽着,说出一句话,嘴里还不时地咬几口,掉出些许饭粒来。
不过几分钟,虎子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还被婶子说嘴了几句,大晚上的又瞎跑。虎子不理她,兴冲冲地朝我笑了一笑。
虎子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和我的性格截然相反,但奇怪我们两个人总能玩得到一起去,可能是性格互补,一个闹腾,一个安静。虎子老和抱怨说,他妈总拿他和我比,回回将他贬低的一无是处,将我夸得天花乱坠,从不让家里人担心。正因如此,婶子也没有反对虎子和我一起玩。后来,长大后的我从婶子那里知道,爸爸妈妈在离开前曾经找过隔壁几家邻居,希望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隔壁邻居们能够多多帮忙照看些家里的孩子和老人。
虎子一脸笑意,“今天晚上真亮啊!”
我拍着虎子的肩膀,“今天是满月呢!自然亮些,用不着点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夜已经很静了,凉飕飕的小风,一股儿一股儿悄悄地从窄窄的弄堂里吹过来,带着露水的潮气,混合着麦熟的香味和青草地的涩感。习惯晚上闻着这股味道儿,吹在庄稼人的心坎上,比含了块糖还甜!
树影月光的清洗下,摇晃着山村的夜,斑驳陆离的街道上印上了灰色的动影,随着月亮的移动而移动。加上虎子和我的身影晃动,在这动影里显出了几分灵动。
我追着虎子的脚步,虎子在前面嘲笑着我的速度慢吞吞,在前面转角处等着我跑近。等我停在他身旁一侧时,扶着他的肩膀,喘了口气。
虎子笑了,“你看看你,读书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我这样读书不行的人在前面等你,你才追的上我。”
我不服他的嘲讽,出言回怼他:“看你跑得快,还不是要等我过来。不然一个人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
我又大口喘着气,看着天上发光的月亮。自己的影子和虎子的叠在一起,形状奇特。因为有几步距离,我的脚正好踩在了虎子身影的头上。两人说着话,我的脚却不断地原地踏步,像是踩在他头上。虎子低头看到了我的异常行为,正巧看到了我脚踏他影子出气的样子,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