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薛宅。 一辆马车在薛宅外停了下来,一身青袍的年轻公子带着一个小书童下车来,走到薛府大门前。 “终于到了呢。”小书童一脸的兴奋。 一旁的青袍公子却眉头微蹙。 这主仆二人正是卓不凡与书童何欢。因为下雨,路上泥泞不堪,又是连夜赶路,他们赶到薛宅已是辰时末,此时雨已停歇,天却依旧阴沉。 “公子,我上去叫门。”未觉察到自家公子神色间的不妥,第一次陪同自家公子出远门的何欢蹦跳着就踏上台阶,来到薛府大门前。 “叩!叩!叩!” “有人在么,劳烦开下门,我家公子是锦州卓府卓公子,应邀前来参加表小姐大婚。”何欢敲了敲门,同时扬声报上身份,只道薛府的人听到来的是锦州卓公子,自家小姐的表哥,定然很快就来开门迎接了,心里也纳闷,像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薛府怎么还大门紧闭呢,不是该开门迎接宾客的么?又想听说表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位才女呢,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偷瞧上一眼的……这般想着,心里就更加期待了。 只是……怎么没人来应门呢? 何欢觉得有些奇怪,他敲了半天门,按说薛府的人没道理听不到敲门声啊,这会儿又不打雷下雨的,而且大婚之日不是该喜庆热闹的么,怎的薛府此刻竟异常的安静? “公子没人应门。”带着疑惑,何欢扭头对站在身侧的卓不凡道,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脸色有些凝重,刚想问上一句,就听自家公子突然道:“何欢,你闻到血腥味了么?” 卓不凡盯着薛宅紧闭的大门,觉察到空气里异乎寻常的气味,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的强烈。 “血腥味……?”何欢愣了下,此时暴雨刚过,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土腥味,至于血腥味他却并未注意到,可是既然公子说有血腥味,那必然是有的,自家公子的嗅觉比常人灵敏的多,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是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然而未容何欢多想,他就见自家公子快步下了石阶,走往一旁的高墙处,衣袍一动,人已越过院墙,进了薛宅。 “……公子,等等我。”何欢也是学过功夫的,武功不济,轻功尚佳,当下忙纵身一跃跳上高墙,而后跃下,进了薛宅。 落地的那一瞬,何欢险些吓得惊呼出声,因为就在他落脚处不到两米的距离,赫然横卧着一具尸体。 “死、死人。”何欢头皮发麻,他可没料到他见到的第一个薛府之人竟然是个死人。 而那具尸体旁,自家公子正在俯身查看着什么。 “公、公子,是不是出事了?”何欢凑上前去,紧张不安的问,目光忐忑警惕的望向四下。 卓不凡查的是死者的死因。 “一剑封喉,出手冷酷利落。” 这是他的结论。 卓不凡起身,快步往内宅走,他的眉头皱起,眸子里有冷锐的光。 人死不久,其他的薛府之人,或许还有幸存。 何欢也慌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卓不凡与何欢两人看到的是一副惨烈景象! 从大门处到内宅,到处都是血迹,没走上几步就又是两具尸体,死者面色惊恐,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厨娘,丫鬟,家丁,从死者的衣着上也不难辨认出他们的身份。都是薛府的人,不论老幼,都未能幸免。 卓不凡的心已沉了下去,终于在内宅大厅,他们看到了薛老爷、薛夫人的尸体,薛夫人的尸体就仰躺在太师椅中,而薛老爷的尸体却是横在门口的位置,脚朝内头向外,甚至一只手还仅仅的抓着门槛,身后拖行出一条长长的血带,薛老爷这是临时之时拼了最后一口气想要爬出门去,可是最终还是命丧黄泉。 至此,何欢也终于明白,为何叫了那么久的门,却没有人来开门,原来薛家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何欢只觉得心头发寒,什么人这么残忍,竟然将表小姐自家灭了门……表小姐,对了还有表小姐。 “公子,表小姐会不会也……”何欢住了口,没忍心说下去,薛家其他人都遭了难,表小姐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卓不凡没有说话,凝重的面色中带着沉吟,他刚刚一路行来,看过每个死者的伤口,无不是一剑封喉,就算舅母也是一剑毙命,可偏偏舅父却是身中数剑,每一剑都不至致命,却会血流不止,杀人凶手明显是在折磨舅父,让他慢慢流血而死,像是有深仇大恨故意羞辱一般,那么杀人者是为寻仇么?心中有了初步,望着眼前亲人的尸体,卓不凡心中虽然沉重,但面上并未显露出过多的悲痛来,一来,他本就是内敛的性子,喜怒不行于表,二来,舅父一家他只在儿时见过几面,舅母尚可,对于舅父的为人,卓不凡并没有太好的印象,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但毕竟血脉相连,见到舅父一家遭难如斯,心底也难免沉痛。 闭了闭眼,卓不凡转身走出大厅,往后院的厢房走去,他没有寄希望表妹薛降雪会活着,但在没有见到表妹的尸体之前,他还是希望能有奇迹。 当来到薛降雪的闺房,看见那一身大红嫁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时,卓不凡心头猛地一颤——终究还是没有奇迹的。 卓不凡抿紧了唇,舅父一家,也唯有这个儿时曾一起玩耍过的表妹在他心里是有痕迹的,这一瞬,儿时那有着明媚的笑容,喜欢牵着他的手,甜甜的喊他表哥的小女孩跟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女子重叠在一起,卓不凡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心头仿佛有一块重石狠狠的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良久,卓不凡吐出一口气来,平复了下心绪,慢慢走上前,缓缓俯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的容颜,,长眉微蹙,双眼阖着,似乎承受着什么痛楚,又仿佛只是睡着了,右手捂在胸前,左手紧握着。 卓不凡喉咙有些发紧,他的表妹,一个风华正好的女子,在本该是大婚的喜庆日子里却倒在了血泊中,那一身染了血的大红嫁衣此时看来,是那般的刺眼,杀人者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无情,要挑这般的日子对待一个弱女子。双手紧握,卓不凡的眼底掠过一抹杀意,他会查出是何人下得手,并血债血偿的,不为其他,只为替表妹讨还公道。 沉默片刻,卓不凡单膝跪地,伸出手去,想要将血泊中的女子抱起,他的表妹不应该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的,当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薛降雪的手腕时,卓不凡忽的身形一震,手指抖了一下,心也跟着颤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感觉到的——脉搏! 降雪竟然还有脉搏,虽然微弱,但的的确确是跳动着的。 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难以置信! 卓不凡被这突然其来的喜悦惊的愣了半晌。 “公子……你”随后跟来的何欢本欲劝自家公子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心,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先报官府,可是还没等他说什么,他就见自家公子抱起了表小姐的尸体,就往外走,同时急声道:“何欢,快,驾车去医馆!” 驾车?医馆……? 一脸茫然的何欢愣了下,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快步跟上卓不凡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