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看到的记忆来算,柳栐延七岁时偶然被他师父看中,在这深山里有的没的教了三年药木医理,再之后,被叫作师父的那个就再没出现过了,如此想来,柳栐延能在世上得着个医仙的名号,和那神出鬼没的师父是半毛钱关系没有,连他这个旁观的都直想叹气,觉得委屈了半大的小孩一个人挣出名堂来。
柳栐延自幼与家人在乱世中走散,此前独自求生看尽世间荒凉,被其师收留后又停于深山,因而性子被磨的淡漠无情极了,真算不上什么医者仁心。
只是世事却也多变无常,冷的像块冰的柳栐延在与押镖单家的幺女单锦相遇后,竟慢慢与她生出柔暖干净的情愫来。
虽是行镖的世家,但单锦却从小病患不断,柔弱文静到半点看不出是个武家出生的,只是这庶出的女儿,又全然没有帮忙的能力,在单老爷的眼里是半点价值都没有,最后在押送某件十分重要的物件时,为了绕过已经出现苗头的危险,他竟将单锦作为转移注意力的工具,令其携着伪造品引人注目的出现,等从一开始就打着主意的匪贼发觉上当后,却在气愤之下杀害了单锦。
柳栐延等了二十多年才遇上个足以温暖他的女子,如今却于一夕痛失所爱,他便含恨潜下山去,使毒杀死了整个山寨的匪党与单锦的父亲。
至此已再无留恋,世人连这突如其来的屠杀为何而来都没查清楚,始作俑者便从看不见底的崖上跃下去了。
看到这里,柳栐言突然就恍惚了。
如果说之前还疑惑的话,在看到单锦的相貌之后,他不得不生出几分猜测来。
前几日在他所处的中医科里,正好来了三个实习的护士,其中有个叫冬婉的女孩子,与那单锦的神采气质竟有七八分相似在。
难不成并不是他死后占了人柳栐延的身体,而是为了让那对相爱鸳鸯得以重逢,这边柳栐延跳崖寻死,那边柳栐言就被迫遭遇车祸了?
这结论虽然不可理喻,但柳栐言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觉得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来也好,跳下悬崖却完好无损也好,全都只能用这种无理取闹的缘由才有些解释可能,不由郁闷的连话都不想说。
若真是为了成全那一对才将他替换过来,那上天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柳栐言躺在地上恨恨地叹出一口气来,只是这没有目标的不满就像打在棉花上似得,他赌气折磨了自己一会,还是撑不下去的泄掉力气,清开身下硌了自己好半天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见鬼的崖底自暴自弃地睡了一觉。
而等他睡醒起来脑子清醒了,又觉得之前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猜测就陷入负面情绪的自己有点傻,他拍拍衣服,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自己还活着的庆幸之情,顶着半坠夕阳找回原主在山中的住处。
说来比与亲人走散的原主还要可悲一些,柳栐言在还未怎么记事时便被父母遗弃在外,先不说在孤儿院里便没人敢跟在他后面,就算是成了医者,学会了怎么用笑颜掩盖天性冷淡,也都没让哪个旁人踏进过他的界线,因此柳栐言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的时候,还真没想出个能让他牵挂顾及的人,再加上原主记忆里一堆治病解毒的知识,对柳栐言这个喜欢医学的人来说真是极大的诱惑,于是转眼就把前世的事给抛在一旁。
这不知不觉间,便是小半个月缓缓过去,柳栐言始终闷在屋里记录原主的行医知识和经验,除了一日三餐还得费心管管,其它是什么都懒得做,只是笔上功夫玩久了难免无趣,就在柳栐言就要对只能于脑内实行的理论终于要感到厌烦之时,他的清净住处迎来了第一只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