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涛此来并不是没有准备的,他知道林丰成全家人一直都想知道,是谁害了薛爱媛。如果将这件事告知了林丰成,以此为交易筹码,林丰成就会帮他解决宅基地的问题。于是,趁着三杯酒下肚,和林宝善聊起了家常。
“叔啊,我们弟妹可以说是全村最好的儿媳妇了,这么多年在家里里里外外操持着,待人友善,邻里都夸她好啊。”
已经是九个月待产薛爱媛坐在边上,见林丰涛为她一顿的夸赞,心里也深感欣慰,抚摸着肚子。见林丰涛的酒杯里空了,又缓缓起身要给林丰涛倒酒。
林丰涛急忙拦住,躲过酒杯,自己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一杯,又给林宝善倒上一杯,大家融洽的很,唯独林丰成坐在一旁,两只眼睛看着林丰涛,一副并不是很友善的样子。见林丰涛走过来,喧宾夺主的要给自己倒酒,急忙推开,转个身,故意责骂林志斌吃相难看。
林丰涛见林丰成不买账,便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和林宝善干了一杯后,便将那日在玉米地看见薛爱媛被人推倒的情形说了出来。
“那个人是谁?”
薛爱媛被害的事情一直困在林丰成心里,对于林丰成来说,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书记,你在村里做事情,为我们老百姓做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林丰涛见林丰成开始着急起来,心想鱼儿终于钓钩了,暗自高兴一番。但是要钓上大鱼,还须等一会儿,让这条大鱼死死地咬上一回儿,便装作一副可怜样。
“宝善叔,我不知不知道谁害了爱媛,但是我也有难处啊。这么多年在蓬口,一个入赘的女婿,日子不好过啊,要是说出来,是谁害了弟妹,就怕以后每个人撑腰,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老成练达的林宝善一下子就知道了林丰涛的意思,他是要林丰成帮他解决宅基地的问题。林宝善急忙端起酒杯,回敬了林丰涛一杯。
“丰涛,你宅基地的事情,叔也听说了。叔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老伴走了,儿子又在读大学,家里困难,好不容易盖个房子,又被卡在这里,心里自然不痛快。这样吧,我让丰成年后给你解决,你看怎么样。”
“爸,这件事……”
林丰成一听林宝善一口答应林丰涛帮他解决宅基地的事情,一下子叫了起来。薛爱媛见林丰成要驳回公公的决定,急忙在桌子底下给踩了林丰成一脚,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说话。
见薛爱媛极力阻止,林丰成心想大过年的,当着林丰涛的面顶嘴,不合礼数,便憋着气坐着不说话了。
“那真的太感谢叔了,那我就先走一步。”林丰涛急忙起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转身要走。林宝善急忙起身相送,一直送到院子门口。
“爸,你这答应的也太快了,谁知道他知不知道,谁害了爱媛。再说他的事情不好解决,是他林丰涛违约在先,你这么爽快答应他,我可被你害苦了。”
“甭管他知不知道是谁害了我们家爱媛,他宅基地的事情必须解决,因为这是你的责任所在。”
一家人回到堂内,继续吃饭。林丰成知道林宝善说的没错,可是如果这件事答应了,而最后又没有解决,就怕林丰涛不依不饶。本来蓬口村已经是乱的一团糟了,这要是再多一个信访事件,或者林丰涛煽风点火起来,只怕蓬口又不得安宁了。
“丰成,丰涛父母走得早,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怪可怜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转机,你要是再不帮他解决宅基地的问题,于情于理你这个村书记都说不过去。到时候村里人怎么看你?说你林书记没担当,说你林书记没同情心?如果连老百姓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谈何脱贫攻坚,谈何乡村振兴?”
林宝善的一番话振聋发聩,林丰成应在嘴上,记在心里。对面前这个年过六旬的老父亲又肃然起敬起来,看似平时只顾着种田,不再过问村里的事情,其实心里还装着全村老百姓,像一个万花筒一样,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装着、看着、想着。一遇到事情起来,处理的是游刃有余,面面俱到。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林丰成一起床就打电话给了胡丽兰和林丰涛,让他们两上午到便民服务中心,商量宅基地的事情,同时又叫上了黄金玉和毛丰成。正准备出发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林丰成拿过来一看,原来是赵龙深的电话。
“林书记,今中午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吃饭?”林丰成一下子蒙圈了,大年初一都是自家团圆的日子,赵龙深这个时候叫他吃饭,真不知是何缘故。
“龙深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大家聚一聚。”
“那这样好不好,我先处理一下村里的事情,等处理完给你回复。”
林丰成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昨日林丰涛的一出,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林丰涛最多也是一介莽夫,与赵龙深可不能相提并论。之前汪书记就提醒他,此人用心不浅。凭自己的智商还是情商,怕是应不住。
好在林丰成将赵龙深请客吃饭的事情告诉了薛爱媛,薛爱媛仔细分析了一番,叫林丰成赶紧应下来。
林丰成照着薛爱媛的意思给赵龙深回了电话,然后急奔村里。
此时,黄金玉早就在便民服务中心招待着胡丽兰和林丰涛。见这两个冤家头各朝一边,互不退让,只好坐在一旁,像似看犯人一样看着,生怕和上次一样打起来,心里想着村书记和村主任快点来。
林丰成和毛丰成同时到了中心,两人站在外面商量了一番,决定一对一的解决,林丰成负责解决林丰涛,毛丰成负责解决胡丽兰。
一进便民服务中心,林丰成先是支开林丰涛到二楼会议室,毛丰成则留在中心,做胡丽兰的思想工作。
“丽兰,财旺的死请节哀。”
“毛主任,你可是要做主啊,这林丰涛他见我男人死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林丰涛他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你们之前有约定,这个我相信。”毛丰成耐心地和胡丽兰分析道:“林丰涛虽说本质上有点投机取巧的意思,你想想,他的那个宅基地左边是马路,右边是你的房子,如果没有这一米,他家的房子就少了好几个平方。出于私心,他肯定是骗取你的签字,蒙混过关。但是,他绝不是因为财旺刚过世,有心欺负你的。即便财旺没有过世,他也会这么做。”
“我不管,总之他欺骗了就是欺骗了。他要是不让出这一米,我就死给你们看,反正财旺走了,我一个人也没法活了。”说着说着,胡丽兰便陶然大哭起来。
“死你也死不了,这上有老下有小,你怎么死?”毛丰成回道:“我们今天村委大年初一把你们叫来,就是想赶紧解决了这件事。林丰涛老婆也死了,他不可怜吗?儿子还在读大学,生活上困难,你也不是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来道个歉,你就不要计较了。”
胡丽兰虽说和林丰涛因为宅基地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但如今失去丈夫的胡丽兰何尝不是和林丰涛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感同身受,对林丰涛多了一份理解。毛丰成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往后的日子还得过。远亲不如近邻,邻里关系更要搞好。可也不能就这样被欺负了,不然日后还怎么得了。
“他说他没有欺负我,怎么证明?”
毛丰成见胡丽兰有些妥协了,于是趁胜追击,给胡丽兰想出了一个计谋,让林丰涛道歉,然后各自让一步,林丰涛退出半米,这样两家达成协议,村里给作证。胡丽兰见村里有心调解,且本来自家房子退出一米,毛丰成再往后退半米,已经不会影响房子采光了。便点头同意毛丰成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