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彧在疾驰的马车上望着渐渐远去的主仆二人,直至他们渐渐远离,那灵动的身影消失不见。 马车外初生的阳光从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底处探出,被浓淡不匀的云时时遮掩,就像还怯生生的不敢见人的小孩,踌躇着,踟蹰着,才终于一个猛子向前把光辉撒向大地,给所有昨夜消沉的枯枝瘦叶以灵魂的滋养,不再羞敛于尘俗。 只可惜楚意之忙着赶路,而姜彧拉下了帘子,都未看到这样的美景。 阳光照耀着远离京城的一所居处,这居处不大,东西两间住房,内里中间是厨房,白色的墙上并没有别的修饰,和一般普通百姓的住宅并无二致。只院外杂草丛生,似乎是处废宅,近看这处院落,虽从外观上看破落古旧,可院落里面陈设确是具体而微。 而此时在房里的正是姜彧和那受伤男子,还多了一位细眉细眼的男子。那男子正为受伤男子检查伤口,“还真是命大,未伤及要害,送来的也及时,先服用这剂药,养个半个月便可恢复了。”男子轻笑了一声,处理完伤口后,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了一个精巧的白色瓶子递给姜彧。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茶杯,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一边浅饮一边惬意地看着两人。 “今天路上的那女子怎么办?”受伤男子担忧地看向姜彧。 “我会处理的。”姜彧回答,“只今日之事,恐那人会有所怀疑,你近日行事要小心。” “我明白。” “怎么,今天路上遇到什么女子了?知道是你们吗?”男子听了两人的话,放下杯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个有趣的女子,应该不知道。”姜彧嘴角轻扬起,露出深沉的目光。 “不知道便好,我倒想知道是多有趣呢!”男子邪邪一笑,他放下手中只剩一底子水的杯子,静静地盯着水面泛出的光泽。 楚意之两人到天快黑时才回府。她们本打算从出府的地方再翻墙回去,没想到府里父亲身边的侍卫早已等在那里,只好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回头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白苏。 “被发现了!”两人同时道。 然后默默地走向了正门,回到府里见父亲楚镇南和母亲徐兰馨都立在正堂中,楚意之走的就更慢了。 磨磨蹭蹭走到父母面前,还没说话,就听到父亲怒气冲冲,说:“简直无法无天,你最近闯的祸还少吗?罚你禁足就是为了让你反省自己的过错。若非我和你母亲知你生病卧床特来看望,还不知道你就这样溜了!”父亲一甩袖,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楚意之乖乖的垂头听着,瞥见母亲的表情还算平和,就立马窜到徐兰馨身旁,拽住她的袖子,开始撒娇“母亲——意儿这么多天在家里都闷坏了,就是想出去看看。母亲你劝劝父亲不生气嘛。” “就你淘气。”徐兰馨宠溺地看向她,伸出细手,用指尖轻点了她鼻尖一下,“你可知道张老将军可还生着气呢,还有那城东的王公子伤还没好呢,还有……”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随你们去张家道歉,可那个王臭蛇还有什么的,随意欺辱他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去的。”楚意之回答道,目光中透露着倔强。 “好,知道我们意儿是个好孩子”徐兰馨温柔地笑着,然后转过身看向楚镇南,细声说道:“镇南,意儿还是个孩子,难免贪玩,你罚她在府里反省这么多天也算是够了。意儿小小丫头能闯多大祸,就是现在没收玩心。” “我知道你担心意儿在外面危险,容易招惹仇恨。这不是带着白苏呢,白苏的武功可不差。意儿带着她,我们也放心。”徐兰馨话机一转,正说到了楚镇南最担心之处。 “也是,罢了,今后出门都带着白苏,切记少招惹闲事,侠义心肠是好,可还是要护及自身。还有,明天随我去张家,赔礼道歉。”话已至此,楚镇南也不再追究,毕竟还是女儿的安危更重要,便语重心长嘱咐道。 “是!意儿知道了。”楚意之一改方才小心翼翼低头认错的可怜表情,活跃的高声回话。 “这孩子,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楚意之逗得父母亲大笑后回到了房间,门口站着的是一脸幽怨的文若。 楚意之停止了方才缓解下来的心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避开她的目光,就像回家晚了的孩子看到母亲一样,灰溜溜地钻进了房间。文若也没有饶过她,跟在楚意之身后就开始指责她抛弃丫鬟的恶行。楚意之求助地看向白苏,白苏一脸无可奈何,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楚意之无奈,听了她的絮絮叨叨半个钟头后,就让白苏强行地堵住了她的嘴,带来了楚母吩咐厨房做的点心。 “今天虽然曲折,可还算有收获。”楚意之坐在镜前,拿出藏在袖中的簪子,插在发间,发簪随着她一动一动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唔,是哦。”文若嘴里塞满了糕点,吐字不清地说。 楚意之又将其拿在手中,又细细看了一遍才不舍地把它放入了首饰盒中。 第二天早上,楚府里,楚意之正犹豫地看着母亲送来的各式衣服,皆是杭州时下最流行的雕绣的花样。徐兰馨送来的时候还美其名曰“登门道歉要穿得正式”,他们的心思她还不知道,恨不得今天就把她送到张家去。 那张家老爷同楚镇南是一同上过战场的故交,因此两人早有约定结成亲家,把这份情谊传递到下一代。只可惜了那张家公子,遇上了楚意之这种女子,被她几番戏弄不说,还把一颗心被她拐跑了。从此认定了这桩婚事,非楚意之不可。 张家老爷怎么说也是一位将军,身为将门之后,张家公子本也是沉稳刚毅的男子,不知怎的,到了她这,反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哦不,不是像,他本来就是情窦初开。 楚意之翻遍所有衣服,找到了最素净的一套,滑腻的锦缎上用锁绣与平绣相结合绣着一株清新脱俗的水仙花,线条流畅,配色清雅,袖口处一朵将开未开的水仙,将整体的韵味升到极致,正式而并不华丽。而楚意之选这一套的原因很简单,好看而且简单。 换好衣服后就该整理妆容了,这时候,文若又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 “小姐怎么能在禁足期间就出府了呢。出府也就是了,还瞒着文若,文若一人在府里得多担心小姐啊。白苏也真是的,带小姐出去都不和文若说一声。”文若嘟着嘴,幽怨地看了一眼白苏。白苏心虚的避开了文若的目光。 “噗嗤!好了好了,文若,就知道你喜欢唠叨才没跟你说的。要是提前跟你说了,我还能出的去吗。”楚意之看着镜子里的文若,皱着小眉头,小嘴不停地数落自己,宛如一个管家婆,不由笑出了声。急忙打断了她,不然还不知道她又会说到什么时候。白苏显然也看到了,也在楚意之身后偷笑。文若看到二人一同笑话自己,跺了跺脚,也停了嘴,梳理着楚意之的长发。 楚意之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妆容,随父母来到了张家。他们也并未真的叫楚意之道歉,只说他们大人有事要说,便让张正带她在府里转转。楚意之在心里悄悄翻了个大白眼,然后乖巧的跟在了张正身后。 “意妹妹,今日可是安静了不少。”张正突然停下,害的一直低着头只顾走的楚意之直直的撞在了他结实的背上。 “嘶!”楚意之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鼻子,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意妹妹,我撞疼你了?”张正转过头来着急的看着她的脸,询问她。 “唔,没事,继续走吧,张、张哥哥。”楚意之别扭了一会儿回道。也因为她的心不在焉,没有看到张正眼里极大的喜悦。她明白张正对她的心意,要说一开始对他还是捉弄、嫌弃,而看到张正的包容,她反倒不忍心了。她没有资格仗着他的爱胡闹,她的心也不是金石铸的。每个努力去爱别人的人,都值得人心疼,只可惜,那个人不会是她。 “好,好,继续走、继续走。”张正就真的转身又走了开来,对她突然的亲近称呼欢喜不已。 楚意之是在张府里吃过午饭才走的,还说什么张家老爷生她的气,这位老将军似乎对她非常满意,不住的夸她,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亲生女儿。只不过只到底是将军,虽一直笑眯眯的,可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看着就让人不自觉的害怕。所以吃完饭后,楚意之就急忙逃离了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