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心欢喜(1 / 1)今天我又没死成首页

前额触上一片柔软,我从睡梦中抽身。丞儿静静躺在身侧,她的小脑袋依偎着我,轻轻吐息。    我忆起漫长的梦境,有恍如隔世的迷惘。古老城池从初建的固若金汤,到历经日复一日风吹雨打,千百年交替的战火纷飞与安居乐业。是谁久久居于云城,看尽这些春秋变换?    “阿姐,”丞儿小手贴在脸侧,她眨着朦胧的眼,“这里有阿爹、还有丞儿,不要走好不好?”    我拨开丞儿的小辫子尾,好不弄痒她的泛红的脸颊:“是我抱你过来的?”    小姑娘摇头,她举指在唇间天真笑道:“嘘,是丞儿想阿姐了。”丞儿抓住我的衣袖轻晃,“不要走好不好?”    我微松口气,反握住丞儿的小手在掌心,允诺道:“姐姐会回来看你。”    “不要…”闻言丞儿脸上泛着委屈,她咬住唇眼中酝酿泪意。纸窗外阴沉的天色,隐隐有轰隆的雷鸣。    “莫伤心,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摸摸丞儿的脑袋我仔细看她的眼,心募地一惊。小姑娘泛着泪意的眼眸如幽幽古井,深沉不知底。    “丞儿,”时微澜一袭大红衣袍俊朗矜贵,他大步而来熟稔抱起丞儿,目光甚至没有多在我身上停留。“入夜了,放焰火吧。”他微微笑着,眼眸似无情的天人沾染人间暖意,吸引世上所有的心神。    丞儿破涕而笑,拍着小手掌:“放焰火好。”    若不是心魔在沉睡,受此忽视她定会收拾时微澜以泄愤。而我心中想笑,时微澜对流云绯避之不及,才是真正的心里有鬼。    跟着走出门槛,我遥遥叫住时微澜:“你还欠我解释,你为何毁婚约?”    四方青色院墙,屋檐下时微澜抱着丞儿顿住脚步,他并未回身:“流云绯,你想嫁的人不是我。”只有看透世事的平静,“宋奕已死三百年了。别再骗自己,我不是他。”    荣奕…死了。心神巨震痛得仿若捣碎,我双目模糊无法辩驳,大红的身影愈走愈远,伸手遥不可及。    “你怎么了?”面具少年止住我倒在地上的趋势,他凝眉揽我在怀,“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我捂住痛不欲生的胸口,募地放声笑道:“竟是如此,还真跟戏曲一般不可思议的俗套。”    到头来时微澜决然悔婚是认为,流云绯将他当做了宋奕的替身。即使两人面貌相同,性子相仿,生生世世都是玉楼国的国师。唯有流云绯笃定,时微澜是宋奕的转世。    初见,流云绯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混杂在无家可归的人群中,年纪尚小遭受无数冷眼欺凌,苟活度日。她渐渐知道世上无人会怜惜弱小,无人愿多看可欺的她一眼。要想活下去便斩断后路,比旁人更狠更会骗。    仗着柔软可欺的外貌,流云绯哄人入局赚得点封口钱。靠着一份不怕死的狠厉与同龄人撕打,她护住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    身处民泥泞底层,谁都能踩上一脚。她从未服气,心有傲骨渴盼不一般的人生。听闻修仙可长生,甚至得皇族世家优待。她游移不定,是否放弃如今浅薄度日的家当。    举国朝拜上天的那日,流云绯偷偷抬眼看见了,高台上一身白衣翩然若天人的国师宋奕,她倾尽一生都触碰不得的人。    平民百姓争相触碰神圣的国师大人,渴望得到一点上天的福泽。推搡之下人群里的流云绯措不及防被撞到在地。如山的重重身影涌来,个个将要踩到流云绯。惧怕不已的少女奋力推搡狠心咬唇落泪,一阵温和白光洒在头顶,流光在眼前人纯白衣角浮动。    流云绯缓缓抬眼,世上所有人憧憬的眼神消失不见,只有仿若天人的俊美少年俯身伸出瓷白的手指。自惭形秽这样的字眼第一次落入流云绯心间。    流云绯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片刻不敢忘的,只有少年平淡无波眼眸如辰星耀眼,皎洁如玉面庞隐含对世人的慈悲。而宋奕平静慈悲的眼此生唯有一次纳入了少女小小的身影。    这般完美无缺的男子落进眼中心里,流云绯再看世上人都不过凡夫俗子。    她想陪在他身边,哪怕做路边的石子,也盼能天天见到他。心愿一定,流云绯激动得再听不任何牵绊之音。她孤注一掷追寻传说的修仙之路。穿越千山万水,她拜入泫柠门下做最刻苦的弟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流云绯天赋奇高最肯苦修,她芳华双十修为已超越门中大多徒弟。耐住心性日夜修炼终有所成时,流云绯已是师傅引以为傲的弟子。怀着隐隐自傲和爱恋之心,流云绯回到了玉楼国。可那位占去流云绯大半心神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一国国师凭借占星之术窥探天机命理,不容于世终究英年早逝。    如遭晴天霹雳流云绯决不能接受。她本是果决之人,从此上天入地踏破碧落黄泉的追寻。流云绯誓要找到宋奕,一了心中执念。偶然之下,她得知了玉楼国国师转世相承的传说。    流云绯的容貌定格在芳华年纪,娇艳动人而不自知。她耐心等待三百年,终重逢了魂牵梦绕的身影。    一片痴心,终有相托之人。只可惜,时微澜亦如宋奕,担负国师使命,对国家百姓的爱都要比流云绯多一点。    流云绯守候时微澜从清俊少年到惊艳绝绝的男子。终有一日她需回师门给个交代。而从未表露心际的时微澜,前所未有多了份不舍。他只道:“你们仙家嫁娶可何规矩?”    “我是说…流云绯,你可愿嫁我为妻?”    怎能不动容,如何不动心?    如何不恨他的不告而别!    流云绯万万想不到时微澜的逃婚,实在否定他并非宋奕,乃至怪罪流云绯的隐瞒。却不知在流云绯眼中,时微澜即宋奕,不分二人。    流云绯,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可是后悔了?宁愿一直那样当做不知,而不是三百年的等待终成笑话。作恶多端已是一死,流云绯却也执念太深。有缘无份,早该死心了。    靠在面具少年的肩头,我任由流云绯的身躯潸然泪下。    “为何如此伤心。”面具少年急急问道,“你要消失了?”    不用去看,也能清楚听出少年的关心。我擦擦泪,闷声道:“并非我在哭,是流云绯了却一桩心事。”长呼一口气,我从未有的心明眼亮,摇晃站起道:“我们该走了。早点出门,才能见上云城主一面。获得城主认可,找到出城之路。”    “我不放心。”面具少年扶住我,金线缠住我的手腕,他募地一笑,“你若压制不住流云绯,由我来看管她。”    这少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却觉得他薄薄盔甲下是软得一塌糊涂的心。    云城主生辰算是值得满城庆祝的大喜事了。    喧闹街道上人们排着长长队伍,如见不到尽头的灯河流往云城主府。我们拎着颜色艳丽的灯笼混在人群。    夜幕五彩斑斓的焰火争相盛放,街边变戏法的男子从容在丞儿耳后变出一只糖葫芦,赠予了这位衣装同样红火的小姑娘。    丞儿握住看起来十分香甜的糖葫芦咯咯发笑。时微澜一手抱着她,一边向她展示宛若星火的烟花棒。    “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咯。”潘出尘看热闹不嫌事大,挤兑道,“哎,丞儿的娘一定貌美贤惠,不像某妖女只会威胁、抢人。”    “你想看我生气,大开杀戒?”我瞥了潘出尘一眼,他已躲到面具少年身后。    潘出尘壮实的古铜身影混在夜色里,只有一口白牙亮乎:“冤枉!你生气了就是流云绯,我是试试以防万一。”    面具少年衣着湛蓝衣袍,他手执未题一字的白扇轻扬,嘴角含笑宛若翩翩佳公子。随着他走动,我总感觉手腕微微泛热,却不是疼倒像一丝牵挂。这样想着我也无心跟潘出尘斗嘴。    踏上弯弯红木桥,桥下湖畔幽幽映着繁星明月,提灯带笑的百姓仿若为万丈星河送光亮的使者。    前路长桥分开通往的几处水亭,风景人物各不同。仙鹤鸣叫展翅来回高飞,红布袋如雨翩然飘下。    方形的红锦囊落入掌心,我解开红绳,倒出一枚宝蓝孔雀钗,正适合喜爱装扮的女子。    都说一人只得一红布袋,我好奇再伸手,果然布袋像长了翅膀从身边溜走。    潘出尘捡出一瓷瓶喜不自胜,我不由分说抢来一闻,果真是一滴毙命的毒.药。感叹潘出尘的心思好猜,瓷瓶已扑通丢进了水中。    潘出尘哇哇直叫,我把钗子塞进他手中:“呶跟你换。你要敢拿开自尽,我就让天下最丑的人对你酱酱酿酿。”    吓得直发抖,潘出尘如拿火..药般盯住孔雀钗:“算你恨!”他分明违心自我安慰嘟嘟囔囔,“自尽也要血溅一地,有损我的美貌。”    我悄悄看一眼,沉思状的面具少年反而摊开手中红布袋。“石头?”潘出尘有些惊奇,“我倒第一回见石头当礼的。”    “我却不是第一次见。”面具少年噙着笑意,像是陷入了回忆。    心跳得微快,我指向不远处:“看!那有舞乐。”    月色微微发红,红裙优雅的秀丽女子伴着奏乐,她潇洒甩长袖腰肢弯下,笑意吟吟体态惑人裙摆舞扬。火红双袖如游云浮动,女子丹凤眼角飞起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一时间,人群攒动,心有意向,却也不是谁都能从容相伴起舞。身后忽有人一推,我一脚迈进了水亭边上。    回头一望,潘出尘咧嘴一笑,满是幸灾乐祸。面具少年侧耳耳听,面上平静含笑。我忽遗憾,他不能见此盛世繁华。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让人神魂颠倒不忍拒绝。她身姿轻盈跳上大鼓,随舞步而动咚咚如战马横扫情绪激昂。原来温柔如水的女子也有英姿飒爽的一面。    “接着!”一柄清辉长剑划过夜空,我闻声接下。手中余震,青剑如有神识随着鼓声阵阵,挥洒自如剑鸣自起。鼓乐齐鸣,澎湃的剑意涌入心间。久违的畅快相斗,到心意想通的纵身与剑同舞。我情不自禁的笑起,直至掌声响动,红衣女子垂首向我轻轻行礼,悦耳动听的称赞:“姑娘好剑法。”    我面色发烫退出水亭,红衣女子与她的同伴相随而舞。珍惜的轻抚青剑,仿若能听见它相合的剑鸣。    “好利的剑!”潘出尘双眼放光,我利落收剑入鞘抬眼看他,他摸摸鼻子转开了目光。    腕上的金线重现闪动,我眼角弯起,止不住的怀念:“还你。”面具少年笑意满满收剑入怀掩去踪迹。    长长的灯笼队伍人群渐渐分散,我恍然发觉,许久未见时微澜和丞儿的身影。    潘出尘不甚在意:“他们走在前头,指不定城主府等我们呢。”    仆从笑容满面地接过灯笼和请柬:“城主等着各位。客人请随小的来。”    府内的金碧辉煌夺人目光,发戴两朵小圆球的苦三立于门前,她福身笑道:“恭迎贵客。”    庭院中央幕天席地,头顶四方星辰,客人们在桌旁饮酒作乐,开怀畅饮。他们似沉浸在无尽欢乐,对于我们这些外来人更是热情十足。    静静坐在一揽展开的屏风后的身影,便是传闻中的云城主。如此热闹场景,皆是为云城主一人。然而城主身形孤独坐在厅堂上,仿若与世隔绝。    说不清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苦三俏丽的身姿恭敬朝屏风后的城主福身。她轻声道:城外的客人来了。    苦三转过身来,她脸上又挂上熟悉的笑容:“城主生辰之喜,感怀客人不远万里前来庆贺。城主允诺,每人一个心愿。”她唇红齿白含笑着重道,“任何心愿,城主皆会为三位达成。”    什么心愿都可以,多么大的诱惑。云城主能满足人任何的渴望。天方夜谭的能力,由苦三口中说出不禁让人信服。    我抢先踏出了一步,笑道:“我们只有一个请求:送我们离城。”    “什么?”苦三十分惊讶,似意识自己的失态,她努力勾起从容的笑,“请客人三思。再想想?金银财宝、名利地位,美人相伴,等世上诸多美好,客人切莫错过。”    我捏紧了从住所枕边捡来的的纸条:勿对此城生留恋。    不生留恋,莫被迷惑。    对于流云绯而言,时微澜的字再好认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