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爹爹,那位从外面来的妹妹失忆了,现在没有办法回家了,要不我们去帮她找回家人吧。”小男孩江离一脸恳求。
“可是妹妹失忆了,我们也不好去找寻,毕竟外面的世界很大,比这里大多了,也危险多了……”江父江潜却道,“要不先让妹妹在我们家住下,之后等到妹妹恢复了记忆,我们再带她去找家人,好不好?”
“真的?!太好了,那这样我就有妹妹了!我终于有妹妹了!”
江离母亲白氏,名唤白幻儿,六年前不幸流产,流去了一个女婴,自此之后肚中再无所处,虽夫君宽厚通达,不以为意,然白幻儿心中无限遗憾,常常做梦在想有一个女儿,好真正做到子女绕膝,有道是有子有女方为好嘛。今忽得一女,自是喜悦,随即表示同意。
梅梅,便在这里住下了。
日子一天天长大,斗转星移,花开花谢,小离与小水——梅梅此时被唤作小水,也一同成长,同吃同住,情谊深厚,小水天生开朗,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家庭,然而对于自己从前的记忆,始终缄默不言,常常暗自深夜梦回,恶魇惊醒。
在这个地方,小水此前的固有印象被一次次打破。
这个村镇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惬意之所——说是村舍,又不大合理,其屋舍之状与小水以往之状大不相同,规模与小水印象中的小镇相近;说是小镇,却又没有相关的官邸府衙官兵管辖,人人无须纳税。四面环山,山外仍是山,一个天然的屏障与外界隔开,中间流水横纵交杂,除了到这片地域的东部田地耕作外,此地居民还自行纺纱,建屋酿酒,养花捣衣,听医问诊,供给自足。人们的衣着也与小水印象中的江国服饰大不相同。这一切像极了江先生所讲授的《桃花源记》一般。
这里四季模糊,山中无甲子,小水仅能靠着迎春花开,来数着流逝的时光。而其他人似乎并未有着太强的时间观念,皆是从从容容过,没有太多的牵挂。
江先生,即江离的父亲江潜,是这里有名的教书先生。
江先生玉树临风,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农术,晓木工,平易近人,备受乡邻尊崇。江先生在自家前庭给孩子们上课,乡邻们都争着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让江先生指点一二,并按时以粮食衣物家禽等物资充作束修。前庭孩子男女不限,大小不限,江先生因材施教,学的东西大不相同。
作为江先生的养女,小水同她的小离哥哥一样,得到了江先生的特别栽培。江先生将毕生所学,近乎悉数授予。读书认字,诗词歌赋,丹青墨道,庄田之术,墨斗榫卯,皆有涉猎。
迎春花早谢了六次,小水自忖已是十二岁。掐着时间推算,估计是冬天。但这里的冬天也是温暖的,天上没有飘雪,仿佛严冬不曾记得此处,遗落了它,却让它生出了暖意。
夜间微凉。小水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了无睡意之后,小水披衣散心。往柳园走去,却听见前方好似一阵犀利的风声。
月色如水,柳叶已无,一男子的剪影正翩翩起舞。以手中折柳代剑,枯枝随身影迅疾移动,剪影形无定状,须臾之间便是另一模样。行云流水之姿,气压山河之势,万籁俱寂,唯存折柳划破暗夜之声,犀利萧肃,到时让人觉得越发凉寒,更添夜寒之气。
小水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听闻脚步声,也停止了月下舞剑,回头望向来者。
借着微弱的月光,小水叫道,
“江先生,怎么是您?”
“原来是小水!夜深了,怎么还不睡?”江潜拭去了脸上的汗水,一脸慈爱与微笑。
“原先睡着了的,后来醒来再也睡不着了,就出来走走。”
“夜里凉,我们一起回去吧,早些歇息。”江潜同小水一起回屋。
小水和江潜各自回房歇息。
小水正要继续休息,不料却弄醒了同屋的小离。
“咦,小水妹妹,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休息。”
“离哥哥,你看过江先生舞剑吗?”
“嗯?我爹爹何曾会舞剑?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我看到你爹爹,就在柳园里舞剑,和平时感觉都不一样,平日里先生很温和,但那一刻感觉他跟那些话本里的侠客一样,快意恩仇,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