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长安边走边揉了揉左右两侧臂膀。方才被那几个汉子踹了几脚,现在浑身上下隐隐作痛。现在他们还以为地上的人是她,正狠命踢踹。尤长安扭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笑起来。
片刻后,围聚的人群里传来刘屠户一声“慢着”,想来是他发现了不妥。尤长安忙疾步往前走,随即右拐,奔进一条窄巷,任凭身后留下一片叫嚷声。
行至另一条街道,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尤长安才放缓脚步。比起先前街道的热闹非凡,这条街相对安静些,行人大致少一半。
街道一侧矗立着一座高大宅院,是宛城富商曹祥的住宅。雕梁绣柱,碧瓦朱檐,称得上是一等大宅!
半扇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一个男子边轻摇折扇边从门内走出来,二十来岁,中等身量,锦衣绣衫,一身富贵气。身后跟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家仆。
曹况一眼就注意到门前停着一顶轿子,还没走过去,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香粉味。
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帘帐,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面若桃花,衣着绯红,柳腰摇曳,一双媚眼摄人心魄。这是琴妓弄雪儿。
她怎么来了?曹况一惊,忙回头往身后的宅院望去,好在父亲曹祥此时正在宅中招呼客人,无暇顾及他。
“你怎么来了?若是被我爹看见了,非饶不了我!”
弄雪儿纤指捻了捻绣帕,声音妩媚,道:“曹少爷,你已经两天没去听我弹琴了。可是少爷把我给忘了?”
曹况扯出笑,温声道:“我怎会把你忘了!只是这两天我爹管得严,不让我随意出门!”
“那曹公子现在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找你啊!”
弄雪儿乐得用绣帕掩着朱唇,呵呵轻笑了一下:“今天恐怕不成,我正要去庙里求神。”
曹况听到不远处传来谈话声,蹙眉望去,两个家仆正拦下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衫,面容俊秀。
尤长安驻足,问:“那个是你们家少爷曹况?”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显然都觉得此人面生。
其中一个见尤长安并非曹况的朋友,斥道:“你是谁?在曹家门前徘徊做什么?还有,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随便喊的?”
尤长安笑道:“取了名字,不让人喊,那要做什么?”
另一个家仆吼道:“没见我家公子正忙着么?赶紧走!”说着就要将尤长安赶走,忽然屁股一阵酸痛,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吓了一跳,忙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曹况已经走过来,朝他重重一脚。
“少爷,你这是……”
“下去!”
两个家仆红涨着脸,小步急趋,躲闪到曹况的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再多发一言。
曹况看向尤长安,打量片刻,赔笑道:“小祖宗,你这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不知今日找我所为何事?”一副恭敬且讨好的模样,像见到了真祖宗一般。
尤长安把腰间系着的红玛瑙鲤鱼手把件扯下来,扔还给曹况。
“这应该是你的吧?现在物归原主!”
曹况认得手中的红玛瑙手把件,这本是他的贴身之物。往常闲来无事,总喜欢拿在手里盘几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
“捡的!”
今年上元节,曹况夜游灯市,无意间撞见四个少年,当时被他们偷去了钱包。曹况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将那四个小毛贼绑到一条幽暗僻静的小巷,打算教训一番。
当时有东西莫名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很是惊诧。
曹况提灯往地上一看,是一片破碎的青瓦。他忙向上望去,只见暮色中,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旁边点着一盏灯笼,灯纸上绘着青虾。
曹况一开始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对方不识好歹,便怒斥了几句。
待那人跳到地面,曹况才看清竟是一个女子,身穿浅白翠绿长裙,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莹莹流转,娉娉袅袅,宛如一株莹韵的水仙花。这人就是尤长安!
曹况平常出入各种勾栏瓦肆,也见过不少美人,可尤长安的相貌,着实让他眼前一新,心醉了一番。
殊不知,就是那样一个看上去纤弱的女子,后来竟将几个健壮家丁打得落花流水,哭嚎求饶,曹况自然也在其中。
弄雪儿站在轿子旁,没有出声,目光却在尤长安身上游走。她看呆了神,随后才走过去,娇声道:“曹少爷,这位公子可是你的朋友?以前怎么从没见你带他去听我弹琴?”
弄雪儿纤手捏住绣帕,往前走近一步,在尤长安滑腻的脸上扬起帕子,香粉扑鼻,道:“不知公子对琴可否有兴趣?哪天到香酩院去,小女愿为公子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