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真的如皇帝所说,落魄了些。
房梁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放贡品的祭桌破旧地掉了漆,上头并无贡品,只有空落落的两个木托盘子。
地上满是灰尘,印着昨晚上凌乱的脚印。
这地方除了一尊佛像外,其他空间都宽敞的很,一览无余。
怪不得老鼠也不来光顾。
萧瑶走了一圈,就听见佛堂门被推开的声音。
昨晚上的嬷嬷一手提着蒲团,一手拿着本书进来了。
她把蒲团扔在地上,顺手把书向萧瑶甩了过来。
萧瑶躲闪不及,被书角砸了一下胸口处,很疼。但她还是一把接住了垂落的书。
嬷嬷冷淡的话传来:“进了佛堂,少不了每日诵读经书,以及长时间的打坐。”
萧瑶乖巧点头,然后把书翻到正面,一页一页翻看了一下。
她尴尬地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
“先是诵读,之后便是抄写,这些事都要一样一样来,不要因为没有人看守,就以为可以偷懒。”
“老奴每日不定时会来查看,姑娘把这些事都记清楚,省的到时候说老奴冤枉了你。”
来这冷宫之中的人无一不是失了帝心的人,不过往往还存着娇惯的性子,以为自己还能重返风光。
她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
萧瑶连忙应下,有些匆忙道:“嬷嬷,我这经书……看不懂。”
说话声越来越轻,她的小脸上慢慢爬上了几抹红晕,夹杂着几分难堪。
嬷嬷一下子皱了眉,嘴角也不由地压了下去,“姑娘莫要戏弄老奴,姑娘以前的身份,老奴也是知道的。”
萧瑶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原主,这经文肯定是不在话下,但她就……只好道:“嬷嬷说的是,我会好好照做的。”
看来她得另外问人,嬷嬷这性子,铁定认定了她来这儿就是为了逃避以及偷懒。
*
“皇上,您都看这画像一宿了,当心龙体啊。”
全总管端了碗参茶放于皇帝手腕边,盯着皇帝手里的画像瞧,画像上的姑娘像极了宫宴上的那个萧瑶公主。
可他知道并不是。
晏震严眨了眨眼,把画像轻放于身侧,那般小心翼翼。
“老了,看一宿,眼睛都疼的慌。”
“呸呸,皇上说的什么话,要奴才去请太医吗?”
晏震严摆了摆手,站起身道:“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像那孩子一般大。”
全总管立马去扶皇帝的手臂,接着道:“皇上,这么多年了,她也去了,安庆国已灭,皇上也该放下了。”
晏震严恍惚,是啊,她早已不在世上,只是自己独独忘不了。
“小全子,你说朕把她的女儿囚于冷宫之中,到底该不该?她会不会怨朕?”
全总管猛地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皇上,这些年里,奴才一直看着您为情所困,往冷宫一待就是一整日,身子骨也不比从前,求皇上早些放下吧。”
冷宫原本不是冷宫,而是皇帝为自己的心上人打造的宫殿,可他的心上人跟着安庆国皇帝走了,那里也便沦为了冷宫。
只听得皇帝轻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吧,以后朕不再提这事了。”
全总管起身,把桌子上的参茶端起来递到皇帝面前,“皇上,趁热喝,这参茶可是二殿下派人专门熬制的。”
晏震严接过,却没有喝,反而重重放在了桌上,力道之大,把大半茶水溅了出来。
“哼,这逆子,把自己的府邸搞得乌烟瘴气,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有脸送东西过来?”
汤名邦私下里不止一次跟他提过,自己的女儿嫁到惠王府,整日都是以泪抹面,而二殿下竟每日流连青楼,弃家于不顾。
如今更是动了休妻的念头。
“皇上,别动气,二殿下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他混账也就罢了,可当初与汤家的婚事是他亲自求来的,如今一句不合适,就想撇清关系?”
晏震严被气的不轻,原因还有其一,那就是他竟然还想要娶温梁的女儿。
“这……奴才听过,这惠王妃脾气不好,二殿下是不是受不了,所以才动了那念头?”
晏震严走了几步,冷哼道:“再不好,也不能成为他整日流连青楼的理由!皇室子弟的脸面全让他丢尽了。”
“去,把他召进宫来,朕跟他好好聊聊。”
*
晏卫骑着马,奔驰在城外树林中,马蹄声渐渐弱了,他翻身下来,把马拴在了树上。
他往前走了几步,江信就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他道。
晏卫接过他递过来的羊皮纸,展开来,是一张地图,有些地方用标记圈了出来。
“这是太子眼线目前的据点,我都一一打探过,藏的深,进不去。”
晏卫把羊皮纸收起来,抬眸看江信,眼神带着一丝不信任。
“我救了你出太子府,以及帮你躲过官兵的追查,自是知道你的身份,凭你的身手,这些事应该不在话下。”
江信转身,又突然出手向晏卫袭来,晏卫提步偏转身子,轻易躲过了他的偷袭。
两人交手片刻后,江信才停下攻击,大笑道:“你这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应该懂吧?”
“我既然已经帮你做事,自不会出卖于你,况且你武功深藏不露,我才不会做亏本买卖,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晏卫背过手,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刚刚那争斗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道:“如此便好。”说完就转身解了拴在树上的绳子,翻身上马后,没有立即策马离开,反而一言不发地盯着江信的脸。
江信正疑惑,刚想问自己脸上是有东西吗?就听见晏卫沉沉说道:
“既然你已归入我门下,我唯一要求你做的事,那就是离萧瑶远一点。”
江信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一脸的马蹄扬起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