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何要将掌门的重任交到连个徒弟都不肯收的我手中,他老人家的这个属意是否有些过于随意,我现在脑中有些乱,是该坐下好好翻阅一下《道德经》平复一下。
是夜,不出所料,令诺师兄又来敲门,月光照在他昕长的身姿上,显得他今夜格外的清瘦。不过半日,他唇边隐隐冒出了几缕胡渣,袍服亦略有些凌乱,委实是我有记忆以来,他少有的乱了仪容的样子,定是思虑过度,内心慌乱。他单手支在门边,“我不便进去,你出来同我说几句话。”
我点点头,出来随手将门带上,跟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河边。
今日明月当头,倒是诗里说的勾起人思乡之情的模样。此时掠过几缕微风,吹动了发丝,是三伏天里难得的清凉,灵台一片清明,心中得到了片刻的荡涤。
令诺师兄说,“我翻阅了一些书籍,发觉要做的事委实不少,便同三门长老约定明日在偏殿会面,共商此事,届时你一同前往。”
“我就不必了吧,这种事我又不懂。”我推辞道。
“你可是师父属意的掌门继任人选,虽说眼下尚未有定论,但你也要做出个样子让长老们瞧瞧,才好立威行事。”
“那我明日扮个师父的样子去。”
令诺师兄说,“倒也不必,你还是保留自己的样子罢。”
“其实我委实有些好奇,师父到底如何思虑,竟属意我做继任掌门,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否真的清醒着?”
“那是自然,他‘点兵点将’的时候我就立在他身边,看得十分真切,半点不差。”
我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用这么随意的方式来决定?”
“师父说这叫做‘天命’,道法自然。看似随意,实乃天意之所向,可知运气亦是一个人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
“那么师兄你当年继任东门门主?”
“正是这样选出来的,众位师兄弟心悦诚服。”
竟是这么个法子,恕我对师父有了全新的看法。
“师父当年同师祖一同创立暮云墟,承接掌门之位乃是理所因当,因此在这种事上面无甚主张,彼时你尚且年幼不得而知,三位长老因师父命我接替门主之位时,他们齐齐赶来,团团围住师父,同他掰扯道理,口口声声我不得同他们平起而坐,讲起来清净无为,反对斗争,一张张嘴抒发己见如刀剑凌厉,师父倒也不慌不乱,命小童予每人斟好茶,耐心听他们滔滔不绝的说完,才悠悠然的问道他们的想法,哪晓得他们光顾着反对,根本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对策。”
“这些事我却不晓得。”
“你不晓得的事可多了。”
原来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个盛极一时的门派叫做白鹤门,同暮云墟十分敌对,自从拜帖被师父退回后便每半月递一次挑战书予师父,说是要切磋技艺。师父素来不喜欢同江湖之人产生纠葛,况且道家最是不喜争斗,便再三拒绝,好言好语不仅未曾令对方放下执念,反倒是变本加厉,竟乘着半夜摸进暮云墟搞了个偷袭,被师父同几位长老用剑柄劈的抱头鼠窜,自此江湖之上,再无人随意滋扰,一下子就清静了十年。自那以后,暮云墟弟子越来越平和,除了心斋坐忘的修行不得怠惰之外,武学即是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教。掌门师父喜闻乐见,正符合他不喜欢强求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