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榕蓉在听月馆门口徘徊许久后推开了门,林浅意正在院子中间来回踱步,绣着水蓝色莲花纹的裙摆好似精灵在黑夜里起舞。 她闻声回了头,“阿笙!” 这轻柔婉转的叫声让吴榕蓉心头一颤,笙哥哥,原来她是这么叫你的。 吴榕蓉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月光映照之下她的容色晶莹如玉,双目似一泓清水在流动。 浅意回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个陌生女子,问:“你是?” “浅意,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吴榕蓉开口道。 “你知道我名字?” “当然,我听笙哥哥说起过你。那日夜里也是在这听月馆,你可还记得?” “原来是你。”浅意心头一紧。 “浅意,笙哥哥他今晚不会来了。你走吧,不必再等他了。” 浅意听了心生疑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人在哪里?” “这你不必知道,总之他不会来了。” “我不信,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信也罢,你就算在这儿等到天亮他也不会来了。哦,对了,等太子殿下的葬礼一过,我和笙哥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他将成为新的太子,而我自然就是太子妃。浅意,我劝你早点死心,不然越往后你会输的越难看。不对,你已经输了。”吴榕蓉看她一眼,接着说:“行了,我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我就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合上了,院子又恢复了宁静。 浅意身子一软瘫坐在了石凳上,吴榕蓉方才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绕。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不是真的。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笙和殿大门紧闭,十几个侍卫正在殿外来回走动。盈盈的皓月已经升到正当空,婉儿站在石阶前的海棠树下和另两个宫女说着悄悄话。 “听静慈宫的萍儿说,二皇子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大发雷霆,他这刚回来没一会功夫,皇上就派了这么多侍卫来看守,怪吓人的。” “二皇子平日里寡言少语,行事也十分谨慎,这不应该呀。” “行了,都别瞎猜了,吴总管这会儿还在里面呢,等他出来了我们自然就能知道。还是先干活去吧。看这仗势,这些人一时半会也不会走。” 婉儿说完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走了。 韩笙坐在书案前,面前杯中的茶已经没了热气。 他拿起茶杯,说:“是我冲动了。” “殿下,您到底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了?”吴德海着急地问他。 “我说,这太子我不想做。”他说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净。 “什,什么?殿下,您不是疯了吧?!”吴德海大喊。 “我是认真的。”韩笙冷冷回答。 “可是您之前可不这么想啊。” “是,我是想过要夺回本属于我的一切。当年若不是皇后设局,母妃她怎么会惨死,大哥他又如何能顺利当上太子。十几年里我日日苦读书勤练功,外面一有战事我就请示父皇领兵出战,夜里我经常从噩梦中惊醒。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觉得放松。直到遇见了她……德海,江山我可以不要,可若是没了她,我,我想都不敢想……” “殿下,等您成了太子,再请皇上赐个婚,这事可不就成了?” “没那么简单,自吴榕蓉进宫后,皇祖母便一心向着她,还有父皇对吴家也一直心存愧疚。蓉蓉这丫头年纪虽小,可我看得出她城府极深。刚才在皇祖母那说到立太子的事,父皇和皇祖母都劝我好好思量,没想我刚回来没一会儿父皇就派了这么多人来盯着我。我想了想这其中定有蹊跷,一定是有人在父皇面前嚼了舌根。” “难道就是那蓉蓉姑娘搞的鬼?殿下,眼下皇上明摆着是不许你出门。可林大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听月馆等你了。你该不会是要杀出去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蠢货,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韩笙说完把身子贴近了吴德海,两人交头接耳了一番。 浅意急匆匆赶到笙和殿,到了门口被几个侍卫拦住了。 “什么人?” “我是画师院的林浅意,我要见二皇子。” “林大人,皇上有令,今日起笙和殿外人不得进出,擅闯者死。大人还请回吧。” 浅意一脸惊愕,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人,下官无可奉告。” 浅意走在回临梦阁的路上,天上星光点点,路两边的粉蓝色芍药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凉风袭人,清新的空气叫人沉醉。 她拾起地上的一片花瓣,回忆起自己和韩笙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后她回过神,快步往另一条路走去。 太后跪坐在静慈宮的祠堂里,嘴上不停念着经。四周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身上,绛红色华服像是渗出了血一样,鲜亮无比。 “太后娘娘,我回来了。”吴榕蓉走了进来。 太后闻声回了头,问:“怎么样?可有见到她?” “她的确是在听月馆里等笙哥哥,我把话都与她说了。” “嗯,这就好。”太后点头应道。 “娘娘,他们今晚要见面的事,您是如何知道的?” “哀家自有办法。眼下枭儿没了,皇后人也疯了,事情可算是有个眉目了。” “娘娘,太子为何突然……?” 太后打断了她,说:“嘘,你记住,有些事情不必问。” 吴榕蓉点头道:“是,蓉蓉明白。” “方才笙儿走后哀家在皇上面前说了,笙儿是为了画师院那个女官才不想做太子的。皇上大怒,气呼呼地走了。笙儿那这会儿想必已经被皇上的人监视了。他要是有什么动作,皇上一定会去找那个女官。到时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吴榕蓉笑着说:“还是太后娘娘想得周全。” “哀家之前跟你说过,做事要讲究个方法,该忍的时候就得忍,该心狠的时候哪怕是要用刀戳自己的心,你也要下得去手。” 太后放下了手里的念珠,抬头看了看供桌上的牌位,说:“静妃啊,哀家也算是替你报了仇了。” 浅意推开听月馆的门,里面还是漆黑一片。 借着月光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不安和委屈全涌上了心头。 “阿笙……”她把头埋进了臂弯,轻声抽泣着,不知过了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亮,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她心中狂喜,掀开被子就朝屋外奔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清晨的薄雾笼罩在东边的竹林里,几缕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叶,落下斑驳的影子。 浅意内心有些失落,她走到石桌前,发现茶盘下压着一张纸,她抓起纸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等我”。 她的眼眶一下湿了。 “我等你,多久我都会等你。”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事要是被发现了,我的人头估计都要被皇上炖了吃。”吴德海轻声道。 “瞧你这点出息。”韩笙边说边脱去身上的衣服,“还你。” 吴德海接过衣服,又重新戴上了官帽,低声问:“殿下,可有见到林大人?” “嗯,这个笨蛋,我到那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脸都哭花了。” 韩笙走到窗前,窗外天色渐亮,鸟鸣声声。他轻叹道:“德海,我是不是很没用,当年我没有保护好母妃,如今又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了伤害。” 吴德海上前说:“殿下可别这么说,当年你还是个孩子,怎知世事险恶。至于林大人,她善良大度,又岂会不理解你。” “就怕她心肠太软,遭人暗算。眼下我被困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护她周全,我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 韩笙眉头紧蹙,双手死死抓在窗格上,低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