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三道骇人的乌鸦叫声戛然而止后,诺大的树林中,便再未听见过任何鸟叫声,此刻天还未完全黑透,延路行去也见不得有一个人,
小孩的目光再次回到跟前的妇女身上,妇女颅后垂髻,身形娇小行动敏捷,火把在她的左手,火焰与流动的风交织,在乌压压的四周中烧出了一朵妖艳的凤尾花。与此同时,弥漫在空气中的腐烂气味,此刻更加的浓郁了。
小孩不得不低头捂鼻,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去,泥地里多了几张冥纸,刚从妇女右手提着的麻袋里跌出。
小孩笨手笨脚地跟着妇女的身后,稀泥已经没过草鞋舔上脚踝。
小孩在心底里叹了一口长气,强忍着不适,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妇女终于表示到了,匆忙地步子敛慢了不少,顺着妇女走去的方向,小孩在杂草丛生的包围中寻到了一块‘墓碑’
简而言之是一块木头立起的墓碑,刻着简简单单四个字:仙儿之墓。
“谦儿。”不远处,妇女柔声唤起:“过来。”
是岳桐......小孩在心里嘟囔,三步并着两步跑,与妇女并坐在临时铺好的草席上。
“仙儿,姨娘深夜前来只为两件事。一是你哥哥身体好转。二是,你哥哥身体一好,此处便留不得了。你哥哥病倒的这几日,姨娘琢磨了好几个日夜,思来想去仍是觉得越快越妥。”
妇女枯糙的手触上墓碑:“我和谦儿明日一早出发。”
岳桐皱起眉,不明所以地瞥着妇女。
妇女的手游走到墓碑上的字,嘴角泛起了苦涩:“姨娘明明盼明日盼了十五年,为什么喜悦不起来呢?”妇女自嘲一笑,“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比如今好不到哪去......不过你且放心,姨娘在下来陪你之前,一定会带着她,不会让你枉死。”
妇女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整张面孔可怕起来。
狂风旋起麻袋里的纸钱漫天飞舞,殷红的火苗冉冉倾斜,火星打在岳桐黢黑的脸蛋上,痛的岳桐从草席上咋起,后退了一个步子,妇女仍旧坐如钟,直直盯着发红发亮的木碑不停地往火盆里递送纸钱。
“谦儿,你当真不讲?”
妇女回过头,双目紧锁岳桐:“此刻不讲,以后可不一定能讲了。”
讲什么?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亲妈她也讲不出来吧,岳桐摇头,话都要说烂了:“对不起,我都不记得了。”
妇女微怔,随后扭过头去,火焰升起的亮光打在她脸上,矮小的岳桐却难看清晰。
岳桐顿时心烦意乱起来,其实她也不用看,猜也能猜到妇女一定是失望又落寞。因为苏醒那日,她初次告知妇女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的那日,妇女也是这般,浑身上下透着疏离感,让她不敢靠近。
不过她能怎么办?
今日是她接受新身体的第七日,她倒还指望着有个人指点迷津,解救她崩塌的人生,但凡眼前的妇女亲善,她俩也不会在此弯弯绕绕。
愁啊愁,岳桐坐了回去。
若有第三个人在,一定会看见这样一个画面。
墓碑旁,一个看起来十三岁左右大的小孩盘坐在草席上,单手拖着稚嫩的小脸,另一手搭在腿上,一双满是深沉的双目,消愁地似一个老头。
妇女抬手,又开始烧着余下的纸钱。
岳桐转念又想,她是不是太罪恶了?好像也不是全不记得……
可那都是梦,能算吗?
今日是岳桐在这具新身体上的第七日
第一日,岳桐浑身发烫一直昏迷,白天浑浑噩噩之中睁开过几次眼,身边总有个人照顾着她。其余时间全困在糊里糊涂的梦中,她总能反复梦见两个七八岁浑身脏乱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梦中精神极不稳定以至于清醒后的她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