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单被赶下了山。 师父说师娘过几天就要回来看她了,路小单也到了年纪了,该下山历练找个夫君了。她师父借给她一匹马,让她仔细珍重,然而马个大腿长,路小单每次上马要踩着小凳,下马要找个台阶,太过折磨人了。她也很想轻松上马下马,然而每次不是摔下来就是拉筋过度,反正就是疼。 还记得下山之前,师父托付给了路小单这匹马的那天,师父好生交代,说这马千年难得一见,跑得快吃的少,小单你可要好好对待。他还隐晦的提了一句,说人丢了不要紧,马丢了千万不可以。 路小单骑在马上,心里把师父从头发丝骂到脚趾甲盖,明明后山养了那么多匹马,怎么就给了她这一匹呢。路小单想到后山里散养着的一匹白马,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她这么一想,身下的黑马仿佛感觉到了她内心对白马的向往,大脑袋往后扬了扬,前蹄腾空,身躯也跟着一晃。 路小单吓得拽紧了缰绳,喊道:“祖宗,诶祖宗,您别气,别气,我不想别的马,绝对不想,不想了!” 这马太聪明,还能察觉人心似的,它听了路小单的话有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四只蹄子踢踢踏踏的动起来,路小单郁闷的想,这马那么聪明,就是懒得不得了。她下山快半个月了,还在山腰磨蹭呢。师父说沅南山是最高大的山,又说这马是天下跑的最快的马,在路小单看来,山是很高大,马跑的一点也不快。 “祖宗,你跑快点吧,我的干粮可不多了。”路小单摸了摸它黑到发亮的鬃毛,用祈求的语气问这位马大爷能不能撒开蹄子痛痛快快跑一下。 马大爷从鼻子里哼出几口气,不干。 路小单欲哭无泪的摸了摸鼻子,叹气道:“行吧,那咱慢慢走。” 一人一马悠然在山路中行走,殊不知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落入了他人眼中。 时至晌午,路小单回望身后,只看见一条土路,然后是一片又一片山林起伏,寂寥无人不说,连个风声都没有。 “祖宗,你说是不是师父阵法下的太过了?我都好多年没见过其他人了。”路小单摸了摸马的脑袋。这马虽然脾气古怪懒得要死,但是一身皮毛油亮水滑,手感好的不得了。她一摸,就想再多摸一摸,还想用脸蹭蹭。 祖宗没理她,慢悠悠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头有规律的轻轻晃动,师父说这匹马走起来特别“有范”,路小单深以为然。 又走了几百步不到,祖宗突然停了下来。他扬起脑袋,几声嘶鸣,然后就原地不动了。 路小单纳闷了:“诶,祖宗你停什么啊……” 祖宗没动弹,一动也不动,好像时间静止了,就只有那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眨来眨去。 路小单有点不安,她骑这匹马骑了半月了,第一次碰到这情况。她忍不住问:“你是饿了吗?” 祖宗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了。 路小单又问:“你是想……方便?” 祖宗还是处于静止状态。 她觉得奇怪,这马不会生病了吧?这么想着,路小单把系在马鞍上的小板凳解了下来,打算下马看看。她一脚踩在脚蹬上,另一只脚颤悠悠伸出,腾空探了探,感受到了小板凳的位置,才哎呦一声踉跄的下了马。 她差点摔到地上。 路小单拽着缰绳,想把祖宗的脑袋往下拉一拉,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这次这黑马倒是十分听话,路小单还没怎么拽绳子呢,他自己扭头把脑袋低了下来。 路小单受宠若惊的松开绳子,想伸手摸摸黑马的脑袋感慨一句白眼马养熟了,然而手还没碰到它的毛呢,这头白眼马猛地扭头撒蹄子就跑,速度快到路小单都被这马奔起的风刮的浑身一激灵。 “……”望着绝尘而去的黑马,路小单很难过,很痛苦。她所有的银子所有的行李都在黑马的马背上了。 她扁扁嘴,拎起小板凳慢吞吞的迈起步子走。路小单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不知道这匹奇葩白眼马发了什么疯。这些日子她都快把这匹马当祖宗一样伺候了,给它洗澡找草擦蹄子,到最后她居然还被这匹白眼马耍了。 “唉……”路小单叹了口气,她把凳子往地上一撂,屁股一拍坐上面,不想走了。 “我真是不想下山啊,师父个不要脸的,为了和师娘单独相处,就把我踹出来了……”路小单开始自言自语,顺便酝酿眼泪。 她第一滴泪还没有生产出来呢,一把锋利的刀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往左一点,就是脖子了。 “臭丫头,你是这山上的?”拿刀的人听声音是个大叔,个应该不高,路小单都能闻到这大叔的口臭,感觉十分恶心。 “说话!”拿刀的口臭大叔恶狠狠的喷口水。 路小单变了脸色,她说:“你……管我哪来的?” 大叔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这山上来的,俺方才都听到了,就是你。你那个师父,丧天良的,非要安什么阵法,害的俺兄弟都死在里面了!”他把刀往路小单脖子上压了压:“带俺去找你那个没良心的师父,不然就砍死你!” 路小单感受到了发丝上的点点晶莹的降落,她想和这个口臭拼个鱼死网破。想起来下山前师父给她藏在袖子里的□□,她说:“我常年住在山上没下来过,师父之前给过我一张地图,你让我找找。” 口臭大叔说:“你那地图藏在哪了?俺帮你找!” 路小单说道:“诶呀,我想起来了,它在……”说到此,她动作轻盈的迅速把脑袋从刀锋下挪开,转身正欲撒毒,却被温热的还有些腥臭的鲜血喷了满头! “我1日,哪来的血……?”路小单爆粗□□了一半,她张大嘴,瞪大了眼看着眼前。 眼前站着位白衣男子,脸上戴了个孙悟空的面具,手里一把沾了血的乌黑的扇子,这人面前还有一具软塌塌的躺在地上的尸体,脖子那开了个大口,还在不住的冒血。 路小单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你谁啊?” 白衣男子摘下面具,不好意思的看着路小单:“在下封雁北,给姑娘赔罪。方才情急之下才不得不杀了这人,这血……溅了姑娘一身,抱歉。” 路小单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嘴有点合不上。 封雁北这个白衣人,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衣裳,腰间一枚白如羊脂的玉佩,长的也很对的起他的衣着打扮。墨发及腰,肤白如玉,双眉精致英气,瞳如点漆,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但也不厚,比路小单他师父的嘴好看了不知多少倍。这人看起来就不是刻薄人,也不像是愚笨的。 “没事。”路小单感慨的说,用袖子使劲抹了抹脸,“谢谢你救命之恩。” 封雁北温和一笑:“应该的。不知姑娘可是崇影先生的徒弟路姑娘?” 路小单一脸迷茫。 封雁北甩了甩扇子上的血,那些血液如同沾到瓷杯上的水一样,全被甩到了地上。他把扇子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漆黑的石头:“这是我的信物。” 路小单看了看那块石头,只觉得十分眼熟,貌似每次吃饭的时候总能看到它。 ……是了,是它了,路小单心道,就是这块石头,垫在饭桌下十几年了。 既然拿出了信物了,路小单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你等下啊,我下山前师父给我的,还没看呢。” 她拆开信,粗略的看了一遍,总之就是她师父让她帮助眼前的小伙子去找妈妈。 路小单收起信:“大侠,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封雁北问道:“什么忙?” 路小单正经道:“我的马带着我的行李没有良心的跑了,我看你轻功不错,帮我找找行吗?” 封雁北略有尴尬的问道:“是路姑娘身后的那匹吗?” 路小单回头一看,一匹熟悉的高大的黑马正理直气壮的站在不远处。 ……真是一匹好马,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