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这军中,就只有那么两件事情需要做?”叶富嗤笑一声,“许先生的确在某些事情上比较精到,譬如你所说的,替我捉刀代笔,这属于是书启、章奏的范畴。至于谋划学堂等等,可以勉强归为戎幕范畴。那除此之外,钱粮、仓储,条例制定,医疗、运输,等等,这么多相关于后勤的事情,他难道能够一人包揽?说句更不中听的话,他若真有这个本事,能够一人包揽这么多的事情,那我干脆把这个守备让给他做不就成了?我还在这儿有什么用吗?更何况,若是他真有这个本事,那怕是大帅都能做得了。又何必要屈居我这小小的守备署衙之内?”
王致默默不语。
他承认,叶富说得固然有道理。
可有道理是有道理,许高卓不会的事情,难道他王致就能很擅长吗?
在此之前,他是绝不会如此质疑自己的能力的。
但在经过了这历次辩论,屡屡惨败而归的结局之后,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自信,可以相信自己真的是有这么个能力的了。
叶富看着王致的反应,心中稍有些意外。
他原本就是打着让许高卓去锉一锉王致的那股子傲气的意思,才放任两者之间这并无恶意的竞争、辩论的。
归根结底,也只是想要让王致找到一个适合于他自己的位置。
可如果要是将他的全部信心都抹去,那可就绝不符合叶富的设想了。
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这话到哪里都实用!
只见王致站在那里,满眼的犹豫不定,让叶富实在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王致迈不过这个坎儿,那他可就坐蜡了。
叶富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劝说一下。
而最终,看着王致那副样子,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王经历,你若是就此沉沦下去,未免也太让我失望了。”叶富面容严肃起来,冷言冷语道,“我不是书生,不想跟你谈古论今,更不想跟你掉书袋。这些不是我的强项,而是你的。我只跟你讲一句,你不知道你的能力在哪儿,我知道。你如果还愿意为我做事,就听从我的安排。若不愿意再为我做事,那就趁早从叆阳军堡滚开!大战在即,分秒必争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让你待在闲职上养老!在我这儿,闲职,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没有生活来源,你若是执意等着饿死,那就尽管去做你的闲差!”
记忆中,叶富对文人大多都是比较讲理的。对王致,似乎也从没有如此疾言令色过。
王致被他骂得有些诧异,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叶富继续说道:“在战场上,骑兵的平原战对步兵简直是灭顶之灾,但若是论攻城守城,骑兵相对于步兵,那简直就是废物!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弱点,你若总是拿自己的弱项去和人家的长处相比,那就不要怪人家总拿你当废物!我还是那句话,连王行那样的人,都有适合他的位置。难道你王致满腹诗书,学贯古今,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了吗?”
王致低头沉思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下官……”他犹豫道,“下官还是想要做事的,只是一时间……或许是当局者迷吧,应当是不太容易找得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了。大人若是觉得下官可堪使用,那还请大人明确告知,下官必当竭尽全力。”
“哎,这就对了嘛!”叶富严肃的面容当即放松下来,他招手示意王致坐下,随后将靳一川叫了进来,“一川,你去帮我把刚刚离开的许先生再请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要跟他商量。”
王致听了这话,一瞬间就紧张起来。
身体四周环绕的气场,都因此而骤然改变,让靳一川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叶富极不赞同的瞄了王致一眼,王致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叶富暗暗摇头,摆手让靳一川去做事,不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