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懿”依旧用男声:“你若是答应和亲,便能知道我是谁。可是你现在却没有答应。”话语哀怨,但语气中却更像无可奈何。
“你……”孟玉乔还待要说什么,眼前却突然一阵模糊,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皇帝诏曰:忠元公之女玉乔,温柔谦和,风姿绰约,才貌无双,名德皓贞,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封为和瑗公主,择日与北夏大王子淳于谨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之中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环境似乎很喧闹。孟玉乔想睁开眼睛看看,或者手指动一动,但终究又陷入了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马蹄声。完全听不懂的人声。什么动物的叫声。
孟玉乔缓缓恢复一点意识。似乎在一个正在行驶的交通工具上面。但是突然又停了。一群人十分喧闹地喊着什么。
她又使了点劲。终于睁开了眼睛。但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好像穿着一件十分华丽的什么衣服,花纹繁复,身上又戴着许多金的、银的、珍珠的东西,这些东西将她整个人包裹得紧紧的。稍微有了一点力气,孟玉乔又慢慢活动脖子,看到了四周——似乎正在一个马车的车厢里。这马车的内饰十分精致。
什么动物的叫声更加刺耳了。好像有许多人在马车外边叫着嚷着。
终于能活动右手了。她竭尽全力抬起手,掀开了小窗的帘子——刺眼的白光照进来,孟玉乔眼睛被刺的流出了生理性泪水。她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车外环境。孟玉乔依稀记得这时节应当还是春夏之交,但此处地面上一片白茫茫的,竟然覆盖着雪。这幅情景,显然不是中原风光。
突然有她听得懂的一句汉话从破空中传来——“狼群冲下来了!保护公主!保护公主!”似乎是一个汉人女子的声音。
还没等玉乔反应过来,马车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了。孟玉乔完全是下意识地,短促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厚实皮草猎装的青年男子掀起马车正面的帘子,一把将孟玉乔公主抱了起来。那男子打开自己厚实的玄狐大裘,将还未长开、身量娇小的孟玉乔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护在自己怀里。孟玉乔眼睛瞟到外面正在下鹅毛大雪,但她被严严实实地遮着,竟连一点点雪花都飘不到她脸上。此时的天光未免白得有些异常,甚至到了刺眼的地步,孟玉乔努力网上看,却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那人抱着她,大步大步地冲向一处什么建筑里。他前脚刚迈入这处有些破旧的建筑,后脚孟玉乔便听见马车碎裂的声音。她好像有点惊着了,再次短促地叫出来。声音中是慢慢的恐慌。那人缓缓将她放到一处软榻上——这种地方竟然有软榻——依旧是用自己的大裘包裹着孟玉乔,似乎是怕她冷。孟玉乔苍白的小脸从玄色的狐狸毛里露出来,看起来更加惨白,而孟玉乔的睫毛也因不知名的恐慌而不断颤抖着。
那人低下头来,轻轻用手掌抚摸孟玉乔的睫羽,用温和而又低沉的声音哄着孟玉乔:“别怕,只是几头不知好歹的雪狼。很快便会处理干净的。”孟玉乔此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她又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个男人好像“佳懿”!她的身体不能动,但思维很快活跃了起来。她突然想起童年的一桩事来。那时候她在景亲王府误入了一处庭院,在那里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俊美的小郎君。后来,她遇到“佳懿”,还怀疑过佳懿是不是那人男扮女装的,或者说是佳懿曾女扮男装过。但后来,她竟全忘了这件事。突然看到一个男装的“佳懿”,她才突然想起来。
她正要张嘴问些什么,忽地又走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那人对眼前的这个青年一握拳,然后用孟玉乔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然后另一边一个汉人模样的壮年女子又用汉话对着青年问道:“大王子殿下,是否是雪狼潮已过?”
大王子……大王子?!孟玉乔的双瞳瞪大了。
“佳懿”只是点点头,对着那汉人女子吩咐道:“给公主倒杯热奶茶。”汉人女子听到话,便低下头,从一个结实的箱子里,拿出了被动物皮毛层层包裹的一个琉璃茶壶,又掏出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往杯子里倒奶茶。在这样的严寒下,奶茶竟然还冒着团团热气,孟玉乔便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杯奶茶看。汉人女子见此状,赶紧把奶茶往孟玉乔手里塞。孟玉乔低下头细细品尝了一口,发觉这杯奶茶竟是咸奶茶。雪景加上咸奶茶,再加上眼前这些人所穿的服饰,孟玉乔不由得联想到高海拔的草原地区。热奶茶让她身子暖和了不少,乏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头脑也清醒了起来。
孟玉乔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被迷晕了。那天与“佳懿”在酒楼相见时,她问及佳懿的真实身份,却突然眼前一黑。她似乎昏迷了许久,一片混沌之中,隐约听到宣布她与北夏和亲的圣旨。醒来后,自己身穿的也是公主制式礼服。而身边的人都给“佳懿”喊大王子。种种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孟玉乔立即明白了什么,激动地站起来便要同“佳懿”说什么。
然而此时,几名带刀侍卫走进来,又是一番叽里呱啦,然后那汉人女子便对孟玉乔说:“公主殿下,请乘上备用马车,还有不到一百里就到王宫了,咱们赶紧赶路到王宫里,便能好好休息一番了。”于是孟玉乔又莫名其妙地被汉人女子带着往外走。
“佳懿”原本在同那几个侍卫说话,看到她要走出去,立即扯过一件银鼠大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大氅搭在了孟玉乔身上。孟玉乔想说话,但因为被汉人女子扶着,没办法停下脚步来。她转头看向外面。冰天雪地里,是一个数千人的使团。使团之中,少数民族模样的男子居多,有的是侍卫,有的看着则像是官员。女子不多,相当多一部分也是少数民族模样,另外一部分则是汉族女子。这些女子有的服装制式好一些,如同她身边的这位一样,看着是女官的模样。还有一些,则看着是普通的小宫女、小丫鬟。使团的交通工具都是高头大马。有二十余辆马车。前后的马车都拉着大大的宝箱,中间的五六辆马车,则拖着精致的轿厢。雪地因人的践踏而变得有些脏,同时雪地上面还躺着十几只雪狼。有的雪狼已成为尸体,血流到雪地上,有的雪狼还在奄奄一息。它们的周围围着一圈圈侍卫,正在处理这些突然袭击来的雪狼。车队的马车里,的确有两辆已经被撞损坏了,有一辆上面甚至还卡着一只死亡的雪狼。
这样的场景,孟玉乔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见识过,顿时有些害怕。马车旁的几位汉人女官见到她,都行了礼,然后走过来扶她上马车。孟玉乔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地问:“这是哪儿?”
最开始扶着孟玉乔的那个女官回答:“回公主,咱们这是到了北夏王都昭京的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