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番玩笑地进了主屋。
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搬了个空,换上四副乌漆棺材,挨着窗口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个精致的木箱子,箱子里是一套精致的银针,还有些小刀具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阿衡知那是烟萝平日里干活用的工具箱子。
庄子闲戴着手套,在一口棺材前站着往里看,见到阿衡进来上前行礼。
阿衡问他可有发现。
庄子闲点点头,翻开身旁的一具棺木的盖子,里头是一具女尸,看着未曾腐烂的衣服及隐约可见的发式,阿衡估摸着此人年纪不大。
庄子闲扒开棺内女子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而略带腐败的脸,道:“我们已询问过很多城里和村里活下来的人,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这个瘟疫不会传染,那些感染了瘟疫的,是一开始突然就染了瘟疫,可经过数日,也不曾传染给亲人,且结合之前殿下分析的那些,我们认为此次瘟疫并非真的瘟疫,而是中毒。”
这个结论阿衡早就料道,并未觉得惊奇,示意庄子闲继续说。
庄子让阿衡看那个女子,道:“可奇之处就在,一般中毒的人,总会有些中毒的迹象,比如骨头发黑,或者五脏六腑皮肤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现象,可这些染了毒的人,身上皆无中毒迹象,与正常人无异,除了……”
“除了什么?”阿衡问,暗想庄子闲这厮吊人胃口的模样是病,得治!
有病的庄子闲却不急着答公主殿下的话,又吊起人胃口:“殿下看看这女子,约莫多大年纪?”
阿衡之前瞧过大,脸上因为腐败已看得不甚清楚面容,而她穿的衣服却是时下百姓家姑娘们盛行的款式,头上的发髻也是个未出阁姑娘的发式,且身形窈窕……
她道:“约莫不过二十岁吧。”
庄子闲点点头:“这女子是双溪村人,因为长相甜美,颇受同村的青年男子们青睐,因此她十六及芨时,就有很多才俊上门求娶,不过心气大,对上门求娶的男子皆不放在眼里,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十八岁,尽管如此,她依旧是这十里八乡最美的一个姑娘。可听闻她得瘟疫的时候,不过两日的光景,从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变成一个头发花白人老珠黄的老妪!”
阿衡惊讶地看了庄子闲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之前的那个女尸,方才注意到她的头发确实是花白的,因为之前从土中将她挖出,头发上沾了些黄白的泥土,阿衡并未注意。
阿衡用手摩挲着袖口上的金丝缠花,问:“你的意思是?她两日之间,老了二三十岁?”
庄子闲点头算是回答,走到第二口棺木的前面,里面躺着一个男子,身形高大魁梧,可腐败不多的面容上布满褶皱,头发也是苍苍白色,他的容貌和他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
庄子闲继续道:“这个男子叫温有福,二十岁,是温府的一个家生子。可他死的时候,面容看上去已是古稀之年。”
之后庄子闲又介绍了第三和第四个棺材中的人,皆是年纪轻轻,染了病毒之后几日之后迅速变老的。
最后庄子闲得出了结论:“除了这几个,我们还去乱葬岗差看了上百余尸身,结果大同小异,中毒的人身上无任何中毒迹象,除了迅速老去,病无其他症状,这中毒的人,若是本身自己身子有恙,中毒之后老去的速度更快,自身病情也会加剧,最终短期内便死去,若是自身无病无痛,就能多熬些日子,慢慢老去直至寿终正寝……”
这哪是什么寿终正寝,那些死去的亡灵怕是也死不瞑目吧!
既然确定是下毒,那就简单多了,阿衡问:“可查出这是何毒?如何下的?”
烟萝摇了摇头:“我侵染毒术多年,闻所未闻这等能让人几日之间便老去的毒。”
她又看了看几具尸体道:“我们曾查问过,许多中毒的人都是和家人同睡的,吃的东西一样可有的人中毒有的人无事,说明这毒不是从食物里下的!”
阿衡凝眉深思,听得烟萝继续道:“一般的毒,要么从食物上下,要么给中毒者破个伤口,毒从创口渗入体内,还有一种似毒烟胀气,能从人的口鼻和进入体内,可这些村民显然不是被食物和毒烟所害,若是整个村子放毒烟,中毒的人定然比如今多得多。”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阿衡点了点头,问:“你是说这些中毒的人是被创口上的毒所害?”
烟萝叹了口气:“奇就奇在此处,这些人身上皆无一致创口,这毒是如何下的不得而知!”
阿衡还甚少看烟萝露出这等为难的表情,勾了勾嘴角,笑道:“我还以为这天底下就没什么毒能难倒你!”
说着她走到方才的那具女尸前,认真地端详起那具尸体,片刻之后朝烟萝道:“你看看她耳后,可是有个针孔大小的创口?”
烟萝听了她的话,戴上手套将那女尸的头侧翻,果然看到在左耳处有一个创口,可那创口不是针眼大小,而是起了个大脓疮,加之身体腐败,若非仔细辨认倒是看不出来。
烟萝用刀割开那脓包细细研究。
阿衡淡淡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南夷有一种古老的施毒法子,就是用毒液喂养飞虫,让飞虫叮咬人来下毒……”
烟萝两眼放光:“那是什么书,可曾记得?”
阿衡摇头:“我看过的书不计其数,总不能每本都把名字记下来,我又没有陆怀岳的过目不忘之能!”
说起陆怀岳,阿衡疑惑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此时天已黑尽,窗外的整个温府远远近近地掌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