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不想和你待一起。”

“……”妈妈，他真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池晋寒很委屈，但他忍，只要等到妈妈回来，他爸爸就不敢把他当路边小草了。

“把牛奶喝了。”池非昀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他手边，池晋寒看了眼爸爸，两只小手捧着杯子，乖乖喝了。

池晋寒透过杯子偷偷看爸爸，见爸爸又重新回到厨房，没一会儿，手里端着的小盘子放了两块新出炉的芒果蛋糕。

池晋寒瘪了一下嘴巴，十分唾弃爸爸这种贿赂行为。

妈妈给他讲过两次陶渊明爷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这一次，他一定要稳住自己，做一个最有骨气的小朋友。

池非昀把蛋糕放到小朋友面前，便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仿佛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池晋寒小朋友喝着牛奶，拒绝看面前的蛋糕。

好香……

池晋寒小朋友咽了咽口水。

是芒果蛋糕啊，是他最喜欢的芒果蛋糕啊……

池晋寒小朋友悄悄瞄了眼，又瞄了一眼。

妈妈说过陶渊明爷爷的故事，也说过越王勾践的故事，那这一次他再做一次能屈能伸的人，下一次再做有骨气的人好了。

心理建设做好了，池晋寒小朋友心安理得地从沙发上下来，抱着牛奶杯，跑到茶几前。

“蛋糕好吃吗？”

“好吃。”

池晋寒小朋友重重点头，他爸爸做的东西都特别好吃。

“妈妈回来了，该怎么说？”

“爸爸对我特别好，”池晋寒小朋友咽下嘴里的蛋糕，说得特别认真，“给我热牛奶，做芒果蛋糕，除了妈妈之外，我最喜欢爸爸了。”

“嗯。”

某人毫不羞耻地点头应下了，看着小朋友嘴角沾的奶油，甚至还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

“谢谢爸爸，我自己来。”

池晋寒小朋友小小年纪就体会到受宠若惊的感受，连忙红着脸从爸爸手里把纸巾拿出来，胡乱擦了下嘴巴。

池晋寒小朋友确实是受到了惊吓，要知道除非他妈妈在身边，不然，就是他把自己弄得像花猫，他爸爸也不会理他。

池非昀挑眉，目光在小朋友脸上的奶油顿了顿，然后，重新坐回去，当真不理了。

不知不觉，池晋寒小朋友八岁了。

对大人来说，八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似乎眨眼之间，时间就过去了，自己也老了。

对小孩来说，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从一个幼稚小孩转变为叛逆小孩。

沈南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儿子和老公之间似乎隐隐有着火药味。

以前，小寒黏她，可当看到他爸爸过来以后，会下意识站好，不再黏着他。

现在，好像生怕他爸看不见似的，只要池非昀一过来，他就腾腾腾地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妈妈真好”、“我最爱妈妈了”地说个不停，说得她的心软了又软。

这父子俩的战火一直都放在私底下，不在明面上爆发出来。可沈南希也不能不管，便说了又说，劝了又劝，但这父子两人在对对方的态度上，是如出一辙的固执。

沈南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可她当真没有想到，这父子两人竟然会不约而同地瞒着她那么大的事。

起因是这父子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沈南希刚从外回来，正想过来灭火，就听到池晋寒对池非昀恶狠狠地喊：“我不要你做我爸爸了！我要告诉妈妈，让秦叔叔做我爸爸！”

手提包掉在地上，沈南希怔了好半晌，才问池晋寒：“小寒，你，你刚刚说的秦叔叔是，是谁？”

池晋寒没想到这话会被妈妈听到，脸都吓白了。

他下意识去看爸爸，却见爸爸皱着眉头，想去拉妈妈，但被妈妈甩开了。

池晋寒有些担心地看着两个人，虽然他和爸爸不对付，可是，他还是不想做单亲家庭的孩子，更何况，他知道不仅爸爸很爱妈妈，妈妈也很爱爸爸，就算为了妈妈，也不能让她和爸爸因为他分开啊。

池晋寒挪过去，小心地抓着妈妈的手：“妈妈，你不要生气，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沈南希深呼吸，尽量用最平稳的语气让池晋寒好好待着，而她则上楼回房。

池晋寒刚想提醒爸爸跟上去，就见男人早就跟上去了，哪儿还需要他提醒呢？

听到关门声，沈南希深呼吸，转身盯着池非昀：“现在，我问，你答。”

池非昀点点头。

“小寒说的秦叔叔是谁？”

“……”

“说啊！”

“……”池非昀凝视她，缓缓开口：“是秦衍。”

沈南希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隐忍的眼泪霎时沿着眼角流了下来，看得男人的心像是被什么揉搓在一起，疼得他眼角都红了。

不顾她的挣扎，池非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阿绣，不哭啊，不哭啊……”

沈南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池非昀恨不得揍自己两拳，没事和池晋寒斗什么气呢？他是小孩子，他也是小孩子吗？

“阿绣，你心里难受的话，打我出气好不好？”意识不到拿纸巾，他直接拉起袖子给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泪，“你不要哭，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半晌以后，沈南希总算止住了眼泪，池非昀为将功赎罪，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

自从多年前，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沈南希就把还未苏醒的秦衍转移到一处别墅，里面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专家团队。

别墅地址和秦衍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医生说过，要唤醒植物人不容易，但和他多说话是有好处的。

沈南希时不时会去探望他，有时候是池非昀陪她过去，有时候是一家三口去。

虽然沈南希和池晋寒说过秦衍的一些事情，但是，池晋寒和秦衍绝对称不上熟悉，但如今，池晋寒和池非昀吵架斗嘴，竟然会搬出秦衍出来，甚至说出让他做爸爸的话……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秦衍早已苏醒，并且和池晋寒有了接触。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已经清醒了？”沈南希红着眼睛问他。

池非昀：“他没想过瞒我。”也知道瞒不住。

“小寒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我去看他，小寒非要跟着去，我就带他去了。”他和秦衍私心不同，但想瞒的，也确实是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沈南希抽噎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会帮着他？”以他的占有欲，不是应该在知道秦衍苏醒后，就让他离她远远的吗？

池非昀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肌肤，目光复杂，有无奈，更多的是后怕。

“他救了你。”如果不是当年秦衍的以命相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就变成她了，甚至有可能连命也没了……

这件事，他只要一想起，就会忍不住害怕，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一次如果没有秦衍，她会发生什么事。

仅这一件事，他就能够答应秦衍，帮他瞒着她，让他继续待在别墅。

“我想去看她。”

“好。”

沈南希到底没能和秦衍见上一面。

当她在池非昀的陪同下来到别墅时，这里只剩下冷冰冰的医疗机器了。

沈南希给主治医生打电话，这才知道，昨天秦衍就吩咐他们离开了。

沈南希看着身边的男人，泪眼婆娑问：“他离开的事情，你知道吗？”

池非昀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南希没有从他眼里看出不妥，也深信他不会再骗自己。

秦衍的离开，无声无息，除了一张写了寥寥几语的信笺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阿绣，我放过自己了。祝福你和他，百年好合！

沈南希又哭了。

这一次，池非昀没有再劝，只是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告诉她，他永远都陪着她。

听到他不厌其烦的重复这句话，沈南希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说：“我们当然要永远在一起。我哭不是伤心，而是为他开心。”

秦衍就像她大哥，他能够苏醒，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池非昀笑了笑，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说：“嗯，我们永远在一起。”

忽然，手机短信声音响起，池非昀没有拿出手机查看。

他像是早已知道短信内容般，深深吸了口气，默默闭上眼睛。

他低头吻上她柔软发心，无声张口，是“对不起”。

脑海里，又想起前些天，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白着脸，虚弱地朝他笑了笑：“池非昀，我把她交给你了，要是你敢做对不起她的事，让她伤心了，我就是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让她知道你……”

“你不会舍得让她伤心的，不是吗？”

“是。”

他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