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洵然咬牙道:“你当真不肯帮忙?” “我无能为力。” 叶洵然孑然起身,目光随即冷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我原以为我还有资格叫你一声大哥。” 魏辰星捏着茶杯的手青筋跳动了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且不说灵隐山庄和玄字门已有仇在先。玄九若是此时已和玄字门其他人员汇合的话,一定会把他当时违逆玄九后两人分道扬镳的事说成是他的背叛。如今他很可能已被玄字门剩余逃亡人员列入灭口的名单,任何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举动都会将他推入新的死亡。 玄字门剩余的这些人,如今都是一群流落各地的亡命之徒,到时候连被卷入其中的叶洵然也无法幸免! 可他无法跟叶洵然解释这一切,他也不愿意向任何人解释这一切。 叶洵然道:“你若是不愿意亲自出手,大可以告诉我怎么去找他们。” 魏辰星道:“抱歉,无可奉告。” 叶洵然心头涌上怒,声音陡然抬高了一度声音道:“早知道你不肯帮忙,我又何必过来自取其辱,是我当初看错了人,还认你做大哥。” 魏辰星额头上的青筋蹦了一下。“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叶洵然道:“我应该懂什么?我只知道师兄说的没错,你只不过就是个见利忘义的贼罢了!” 魏辰星手中的杯子应声裂开。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贼,早知道你过河拆桥,我就不该救你。” 魏辰星同样站起身死死看着他。“你去找他们才是自寻死路。” 说话间,叶洵然发现门外好像正有一人在偷听他们讲话。怒火攻心的叶洵然顺手拿起桌上一根筷子飞掷过去,直接插进门框木柱上,入木三分。 叶洵然回头吼了一句:“谁在那里偷听!” 一个怯生生的姑娘怔了一下,然后从门后一惊一乍现出身来。看到魏辰星,这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结结巴巴道:“魏晓风……是……是我……” 居然是谢真。 魏辰星皱起眉头,声音有些不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真揉着手指道:“金叔说看到有个陌生人来镖局找你,我觉得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魏辰星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谢真支支吾吾半天道:“听是都听到了,只不过没听明白……这不才躲在这凑近些继续听……” 魏辰星道:“简直胡闹。” 叶洵然站在那简直哭笑不得,千年难得发一次脾气,居然就被这么一个姑娘莫名其妙地打断,让他继续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冷哼一声朝魏辰星拱手道:“我今日真是搅了你的清净,告辞!” 魏辰星看着叶洵然大步踏出门越走越远。直到叶洵然彻底离开钱塘清河坊,他都没有追上前有过任何挽留。 河坊街,谢真默默跟在魏辰星身后,看着他孤独的背影穿过大街小巷,直到他停在一处蹊径无人地。 来时他仿佛一路都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放空了思绪什么都不在想。 末了,看他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谢真这才走近他身侧轻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你以前的朋友?” 魏辰星垂下眼道:“我并没有朋友。” 谢真道:“可是他一开始把你当朋友的。” 魏辰星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涩。他不知道谢真为什么仅凭几句偷听来的话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谢真却继续道:“你还在思考到底帮不帮他吗?” 魏辰星道:“我不会帮。” 谢真道:“为什么?” 魏辰星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围只剩下微微风声。谢真也好像不再打算继续问一样,只是陪着他就这样站着。 江南烟花三月,春江水暖却怎么都融不进他冰冷的眼。 魏辰星喃喃道:“如果为了救他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我该怎么办?” 谢真想了想道:“那就……等它发生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它好了。” 魏辰星笑了笑:“如果解决不了呢?如果……” ——如果会有人因为这件事而死呢? 谢真道:“如果之后的事解决不了,至少已经做的事便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魏辰星缓缓闭上眼。 遗憾? 他这辈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遗憾。 可如果有这么一件事可以让他不计后果地去做,只为了不留遗憾的话。 魏辰星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冰冷的眸中已经燃起了火焰。 不日,扬州喜春楼。 这里曾是玄字门的一个据点。 自从洛阳聚珍坊事件之后,喜春楼被查封至今。 然而官府的封条未动,人却已从楼顶破窗而入。 黑衣的夜行者仿佛一只乌鸦悄无声息地潜入这满是萧肃的空楼,借着微弱的月色,楼内到处是灰尘和满地狼藉。 黑衣的夜行者在黑暗里熟练地撬开柜台下的暗格,从里面转动机关,只见楼梯下吱呀一声,打开一道暗门。 他踏进去,漆黑的暗格内寂静无声。他不敢点灯,便以手缓缓覆上满墙的暗柜。从门边第一个柜子开始数,一直摸到第十五个柜子,打开它。 这是他的柜子,也是玄字第十五号刺客的柜子。 魏辰星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已经生锈的流星针,掸了掸上面的蒙尘。这是他曾经使用过的第一套暗器,他曾带着它闯入临安赤玉堂,却在出手的那一瞬被对手生生扣住手腕,方向偏移的毒针为此曾扎进他皮肤里。 在那之后,玄九曾教过他解毒的办法——将流星针置于火上烤,在所有液体被烧干之前,其中一味致命的毒液会被率先挥发掉,而剩下的部分便是解药。 魏辰星将所有的流星针倾数倒入囊中,便重新合上暗门原路返回。然而当他一脚已经踏上来时破窗而入的窗子时,脚下动作却突然停滞。他分明记得自己刚才进来时是把窗子合上的,可它现在竟然是开着的。 下一秒,杀气从身后袭来! 魏辰星来不及回头,身体已经冲出窗外。 他不知道在他之后进入喜春楼的到底是谁,他只知道那个人杀心已起,自己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可当他在黑夜里如蜻蜓点水般飞身过瓦数里路,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 喜春楼里,另一个人正在打开暗门。他点亮了一盏昏黄的灯,看到暗门里蒙尘的壁柜上有一行手指在上面抚过的痕迹。 他跟着那痕迹一直走,最后停在第十五个柜子前。 “居然是你……” 玄九的嘴角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