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节是大秦极为重要的节日,十月十五也被称为“寒衣节”,是祭祀祖宗,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在这一天,大家都要进行最重大的祭祖活动,道观亦会举办法事,祈求平安风顺。 清晨,天微微亮,郑婉已沐浴完毕,穿上素白襦裙,未施半点妆容的脸依然很精致。 “小姐,东西都已备好,可以出行了。”秋乞为郑婉整了整衣裳。 “走吧。”郑婉点头示意。 庭院外仆人们也在为晚上的祭祖活动忙碌着。 “三小姐,三小姐这是准备去云德观吧。”老管家郑庆在门口追上正要走上马车的郑婉。 “老管家,有何事?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跑出来。”郑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老管家。 “三小姐可别这么说。”郑庆和蔼的笑了笑,“这都是老奴的本分。三小姐真是有心之人,每年今日定会去城外云德观为郑家祈福。老爷都看着呢,今个特意吩咐,劳烦三小姐为郑家多献些香烛祭品,聊表心意。”说罢便招呼守在身旁的仆人将东西搬上车。 “老管家,这是哪里的话,真是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进去吧,府上可缺不得您。我先行告辞。”郑婉微微作揖。 “三小姐,走好。”郑庆回礼,待郑婉坐进马车便也进了府。 每年,似乎这成了一种习惯,郑婉轻轻靠在车帘边,有些恍惚。之前都是为了祈求二哥早点平安归来,而今,这真是场祭奠。二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连你的尸骨都不敢去收,你的牌位都不敢立。我就是个废物,老天爷,你为何对我们如此残忍,郑婉掀起车帘,安静的看着已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宁颜涌起一股很浓很浓的悲伤,泪水渐渐溢满整个眼眶,是郑婉在难过吧,看着郑婉平静的脸,宁颜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云德观说远倒也不太远,没多久,便到了。宁颜一跳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庄重威严的道观,门前数级台阶,台阶两侧各有一个大大圆圆的石墩,经过一条沿路葱郁的小道便进入了一座大殿。整个殿都是木结构建筑,殿内供奉着三清塑像慈眉善目,姿态凝重,神采奕然,正中是元始天尊,两房是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除了三清之外,还有四尊天神,60尊星宿塑像,按天干和地支的次序排列。宁颜不由得四处看了看,叹为观止。 “道长。”郑婉恭敬得行了礼。一手拿浮尘,一身青色长袍的白须老道点头示意。 “今日云德观做道场,为百姓解厄除困,修斋设醮,吾等凡尘俗子只能略尽薄意,祈福拔苦。这些是家父特意供奉给下元水官的。今日前来多有叨扰。”郑婉挥手让仆人将香烛祭品拿了过来。 “郑太尉真是有心了。劳烦郑姑娘回去帮老道向郑太尉道谢。今日众人皆可观祭,在道观拜祭下元水官和祖先。道场还有些时辰,法坛旁已安排座位,姑娘可去等待,或者姑娘到常去的客房稍等片刻。” 郑婉依然恭敬得作揖,“道长有劳了。郑婉便不打扰道长了。” “姑娘请便。” 尚未到吉时,郑婉径直走向后面的庭院,不多时便停在一间小屋前,小屋倒是很幽静,后面是一大片竹林。看来,郑婉是这里的常客,宁颜不愿闷在屋里,便四处走走。 苏府,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一别致的亭子中,俩年轻男子下着棋。 “哥哥。”一个女孩边跑边喊,因为跑动整个脸红润极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散发着青春的光彩,眉目间充满了贵气。“哥哥。”跑到男子面前,撒娇般的口吻,“今日是下元节,我听说云德观要举行祭礼祈福的盛典。我们也去观礼吧。” “你这小丫头,尽想着玩。”青玄色衣裳的男子宠溺的看着女孩。 “云德观?”旁边黑色衣裳的男子轻轻低语了一句。 “宁王殿下。”女孩恭敬得行了礼。“云德观每年都会举行下元节的法事,可热闹了,还能祈福解厄呢。今年不去就又要等一年了。” 青玄色衣裳的男子无奈的笑了笑,“宁王殿下,是否赏光一同前去?” “自然是荣幸之至。”被两人称为宁王的男子高兴的应允,“苏秦,我都说了,和我不用这般客气,再说我们本就是表兄弟,叫我宁王岂不生分了。以后私下还是叫我明惜便是了。”男子端起茶轻轻品了一口,“前些日子,我得了父王批准,从宫里搬出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些天尽忙着府里的事,都没来得及出去转转。云德观我可是早有耳闻,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有幸前去,再好不过了。” 这道观还真是大,宁颜逛完一个殿接着一个殿,不亦乐乎,随着日光的上升,人也越发的多了。 “小姐。”秋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郑婉从后面走了过来,看来仪式快要开始了。宁颜忙跟了上去,郑婉并没有选择旁边安排好的座位,而是和百姓一起挤在法坛附近。宁颜胸口感觉一热,玉佩?宁颜摸了摸带着脖间的玉,“那是哥哥的血。”苏忆生的话突然涌上心头,宁颜下意识的观望四周。 “哥哥,我们来的可正巧,仪式快开始了。”苏晓晓径直跑到法坛旁。忆生,宁颜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孩,那张脸分明是十三四岁的苏忆生,白净的脸庞,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昼,因先前跑动两颊晕红,微笑中梨涡显现。“宁颜,我可以交你这个朋友吗?”十多年前第一次遇见的场景一下出现在宁颜的脑海,忆生,我来了,到了你我过去的时光中来。一滴泪滑过宁颜的脸。苏秦转头看向宁颜的方向,不知为何,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宁颜似乎感受到了苏秦的眼光,忙拭去泪水,再次回望过去,“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句话就是为苏秦量身而作。苏秦,宁颜握着脖间的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快看,开始了。”苏晓晓拉了拉苏秦,兴奋极了。苏秦收回了目光,宠溺的看了看自家的妹妹。 作为云德观最德高望重的道长,李元道长自然是这场法事的中心,首先行开坛科仪,道士们身着金丝银线的道袍,手持各种法器,唱起古老的曲调,跳起特定的舞蹈,法坛外每个人都虔诚的祈祷着。 “啊,救命啊。”“啊。”法坛旁的柱子突然倒下,一下压了好几个人,四周的人慌乱的跑动。 郑婉抬头,离她不远的柱子也似乎撑不住了。 “呜呜,大哥。”一个小女孩被眼前的混乱吓得直哭,郑婉看了一眼,那柱子倒下来正好会砸到那小孩,她的哭喊让郑婉有丝不忍,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冲向小女孩的面前,抱起,转头,柱子已经朝她倒来,“郑婉!”宁颜失措的喊道,她没想到郑婉可以这么奋不顾身。 郑婉皱了皱眉,柱子已离她很近,她微微低下身,一根棍子突然挡住柱子的来势,“快走。”苏秦用棍子挡着,转头喊道,郑婉顺势跑到一边,柱子的重量让苏秦有些撑不住,趁无什么危险,抽身而去,柱子轰然倒地,好在无人受伤。苏秦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苏晓晓紧张的跑到大哥身边,焦急的要查看大哥有没有受伤。 “好啦,我没事。”苏秦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怕小妹的肩,“你去帮宁王殿下,他在察看那些受伤的百姓。” “恩。”苏晓晓看苏秦无事,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乖巧的去协助宁王。 苏秦按了按手臂,刚才用力过猛了,转身走向郑婉,“姑娘,没事吧?” 一直在抚慰小女孩的郑婉这才抬头看向这位公子,抬头的瞬间,那双似秋水般的眼眸惊艳了这位谦谦君子,苏秦有些呆愣,宁颜看着眼前的苏秦,忽然明白大抵是这个时候郑婉进了苏秦的心。 “多谢公子。”郑婉示意微笑,“我们都没什么事,公子可有受伤?” “巧巧。”一愣头小子突然冲了出来。 “大哥。”小女孩本来还哭哭啼啼,听到唤她的声音立马止了哭,欣喜的回应。 “巧巧,你没事吧。”愣头小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看自家妹子安然无恙,才注意旁边的两人,“是两位救了我妹妹,在下多谢两位救命之恩。”钱多接过小女孩,立刻向两位表示谢意,说完还欲下跪。 “千万别这样,今日是这位姑娘出手相助,最该感谢的是她。”苏秦忙拦住钱多。 “今日多亏了姑娘。” “不必言谢。”郑婉礼貌的回应了下,“这位公子真是谦虚,要不是这位公子,我和这孩子怕是都要受罪了。”郑婉笑了笑,“你快带你妹妹离开吧,她受了不少的惊吓,好生照顾,回去喝着安神的药。” “姑娘就是细心,两位都是好人,大恩大德我钱多定不会忘。”钱多憨憨的说道,“那我先带妹妹回去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钱多没什么本事,但认识的朋友多,我就住在城西,打听钱多便能寻到我了。我先行一步。” “后会有期。”郑婉看着远去的两人,方转头看向苏秦,“今日之事,真是多亏公子。” “姑娘客气了。看到这种情况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是姑娘先冒死相救那小孩。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苏秦微微低下头。 “公子,我们再这般说下去,怕这天都要黑了。”郑婉轻笑。“公子,想来那两位正在救助百姓的是公子朋友吧?”郑婉的观察力极为惊人,“我们不如一起帮下?” “恩,好。” 宁颜穿梭在人群中,好在第一根柱子倒下的时候偏了些,都只是受伤。秦明惜安抚着众人,道士们拿药的,端水的,每个人都忙碌在这道观,宁颜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跟着郑婉身后。 “小姐。”秋乞陪在郑婉身边,递上药膏。 “没事,擦伤罢了。不必担心。”郑婉看过一个伤员后回头,“秋乞,今日我们便不留宿道观了,你去收拾下。” “诺。” 郑婉看向不远处的苏秦,能穿绫罗绸缎之人想必不是泛泛之辈,武艺不错,和黑衣男子是好友,大秦有资格穿黑衣的只能是贵族皇室,看来此番倒是有意外的惊喜。 “小姐,都已收拾妥当。”秋乞办事一向利落。 郑婉点了点头,起身走向苏秦,“公子?” 苏秦停下手中的事,起身,“姑娘,这是要走了吗?”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秋乞手中拿着的物件。 “今日家中还有祭祖活动,本打算在道观一同祭拜,结果出了这事,便不多留了。小女子还不知公子大名,来日好登门拜谢。” 苏秦轻笑了下,“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也罢。有缘自会相见。这里的事安置的也差不多了。我便先行一步了。”郑婉施了施礼。 “姑娘慢走。”苏秦陪着到了马车旁。“万事小心。” “公子请回吧。”郑婉微微低了低头,走向马车。坐在马车中的郑婉有些疲惫。 秋乞倒上一杯茶递给郑婉,“小姐,刚才真是把我吓到了,小姐这么做太危险了。” “本来靠我自己也是可以躲过的。这我还是有把握的。”郑婉倒是很平静,端起茶轻轻抿了口。 “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做这般危险的事了。”秋乞知道郑婉没有说大话,但是这会让小姐处于一种危险的状态,她是不愿意看见的。 “我还需要你来教?”郑婉脸色严肃了几分。 “奴婢该死,”秋乞知道自己口无遮拦了,忙坐直跪着。“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 “打探的怎么样?” “那公子来头还真是不小,苏家的长子,苏秦是也。”秋乞依然毕恭毕敬的跪着。 “苏秦?长公主的孩子?”郑婉略略有些吃惊,想来也是最符合的,今天的事倒是郑婉没想到的,名门贵公子,他确实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正是长公主之子。” “那黑衣男子是哪个王爷?”郑婉轻扣茶杯。 “小姐,您真是神了。您怎会知道他是王爷?”秋乞崇拜的看着郑婉。 “别卖关子。” “诺,那公子便是大秦帝的第四个儿子,宁王秦明惜。”宁颜一下坐直,原来苏秦身边的人就是那位极不受宠的皇子秦明惜,秦明惜是一个宫女所生,在那样一个勾心斗角的后宫,没有权势,没有靠山,他的处境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自己的父亲也丝毫不在意这第四个孩子,所以到了十八岁他那父王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早该在两年前搬出皇宫,赐宅封地。宁颜摸了摸额头,这皇子的结果似乎也不太妙。我还真是记性差,书中说过苏秦和宁王关系最为密切,刚才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宁颜无奈的笑了笑,书中人物出场的越来越多了,于我而言是好是坏? “宁王?”郑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陷入沉思。“今日云德观的意外是有蹊跷还是巧合呢?” 回到府上,郑婉直接回到小院,直到晚宴祭祖活动开始,郑婉才着素衣出席仪式,经过一系列的流程,才算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