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已经将粮草送来了?”沈贾惊喜地重复了一遍,笑道:“这,这敢情好啊。” “嗯,粮草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贾叔不必挂心。”沈玦并未多说,语气含糊。 沈贾在锦梁王府待的久了,是个知分寸的人,只高兴地嘿嘿一笑,也没详细问。 沈玦是戍边的大将军,事务繁忙,自不能在此久留,安排好王府内这些家将的住处等事宜,他便带着赵宁安,准备一并返回镇关城。 出了这处农庄,小厮殷勤地牵了沈玦的那匹马过来,其余人也都纷纷找好了自己的马匹。 赵宁安左右看了看,她来时骑的那匹马却不见了。 沈玦骑着他那匹马,走至赵宁安身旁,朝着赵宁安伸出了手,绷着脸语气如常道:“宁安,上来,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不怎么舒服,我带你吧。” 赵宁安似笑非笑地看沈玦一眼,眉梢微微扬了扬,暗自想着,这块木头怎么突然间开窍了,都知道叫人把她的那匹马给藏起来了。 沈玦小心翼翼的把赵宁安拉上马背,将人圈在自己怀里,面上仍旧是一本正经的冷峻样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刻,自己有多满足。 沈玦的马,是上好的良驹,一路上疾驰,却不见怎么颠簸。 赵宁安窝在沈玦怀里,瞧着沈玦愈发紧绷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搂紧沈玦的脖子,从绣囊中取出一颗糖来,塞进了沈玦嘴里。 和赵宁安不同,沈玦其实是不怎么爱吃甜的,他将这块糖含进嘴里,甜味顿时充斥口中。 糖果入口即化,满是腻死人的甜。 沈玦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眉头紧蹙,喉咙动了动,生硬道:“安安,别闹。” 赵宁安弯了弯眼睛,也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糖。 她就喜欢沈玦这副明明喜欢的要死,却偏偏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见好就收,赵宁安乖觉识趣的没做旁的小动作,转而眯着眼睛问道:“诶,沈玦,如果这次我没把粮草送来,你准备怎么做?” 那块糖实在是太甜了,沈玦皱着的眉头还没展开,他抿了抿唇,面容平静道:“边境之地,战事多发,镇北郡这一带,早就屯好了粮食。只是行军粮草这块从未出过岔子,镇北郡屯的粮草,便一直未曾动过罢了,如果这次粮草未能及时送过来,自有这些存粮先填了补缺。” 赵宁安若有所思,对此倒是不大意外,沈玦一贯心思深沉,她一开始就想着,沈玦有底气死守在镇关城,想必早就安排周全了,原来,这城内,早就有了充足的粮草。 “难怪世子殿下不着急呢,亏得我和沈老王爷在王府内坐立不安,茶饭不思的为你担心。”赵宁安又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糖,语气不善地说道。 沈玦顿时不言语了。 看着面色水灵,容颜愈发好看的夫人,他着实是看不出半点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样子来。不过,沈玦再迟钝也知道这话儿不能说出口,索性明智的闭口不言,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道:“让夫人担心了,是为夫的不是。” 说这话时,沈玦一脸的认真模样,并没有拿“军中机密,不可对外人言说”等官话儿来给自己开脱。 赵宁安凤眼微微阖着,弯了弯眉眼,心情大好。 心里默默地感慨,果真是块木头,连句好听的话儿都不会说。不过,是块好木头啊。 眼见着赵宁安只是对着他笑,却并不应声。沈玦搜肠刮肚了片刻,终是憋出了句讨喜话儿,夸赞道:“镇北郡这边的粮草,毕竟是早就开始屯的,不曾走露风声也是合该。倒是夫人厉害,竟然打着锦梁王府运粮的旗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王府的运粮队伍上,暗地里却在几日前,从王府的两块封地那边,将粮草送了过来。” “也是你们锦梁王府封地富饶,家底厚实,换了别家的封地,我可凑不齐这么多粮食。”赵宁安笑了笑。 “不,是夫人持家有道。”沈玦这回倒是没有慢半拍,一本正经地认真回道。 赵宁安更满意了,笑意盈盈道:“你知道就好。” 俩人说着话,倒也不无聊。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镇关城。 城内的副将士兵们站在城楼,明里暗里地伸着脖子往外望。都想瞅瞅这个传说中让自家老大把整个王府送过去当聘礼的女人有多祸水倾城。 瞧见真人时,这些将士们倒是都服气了。这位世子妃和平日里遇着的那些柔弱美娇娘不太一样,落落大方,平易近人。眼中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更没有出身侯府的刁蛮样子。 尤其是几个官衔比较高,知道粮草内情的副官,更是对这个施以巧计不动声色将粮草送到镇关城的世子妃,另眼相看。 沈玦将赵宁安带到临时的府里,安排好住处,便急着进了议事堂。 堂内,诸位副将齐齐坐了两排。随行的文官,这回倒是没有在场。 众人讨论了一番作战策略,沈玦将早就写好的书信拿出来递给了方骆,嘱咐道:“等书信送到京都,我大军粮草匮乏的消息就会传扬开来。这几日,大家伙养精蓄锐,待突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坐不住,到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众副将都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早就该将这些蛮子一锅端了”,方骆笑嘻嘻地吹了一声口哨,议事堂内飞进来一只信鸽。他将沈玦写好的书信装进信筒,绑在了信鸽腿上,又拍了拍信鸽的翅膀。这只信鸽,“咕咕”叫了两声,飞走了。 不日,京都便接到了消息,锦梁王府运送粮草的车队未能将粮草送到,沈玦再次求援,书信中言到,镇关城内粮食无多,俨然快要撑不下去了。 六皇子看罢书信,笑吟吟道:“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拔了牙的老虎,也不过如此。枉他沈玦用兵如神,没了粮草,不照样龟缩在一隅之地,被困死在镇北郡?” “告诉项子墨,再过得几日,等镇关城兵力虚弱时,突厥那边,就可以动手了。” 六皇子说完,一个暗卫俯身跪地,应道:“是。” 突厥那位新上任的王,比想象中要沉得住气,收到六皇子的消息,他又等了七八日,才开始攻城。 为了速战速决,突厥所有的兵力都被调动了过来,众人一鼓作气,撞开了城门。 突厥士兵冲杀进去,却见城内,他们原本想象中饥寒交迫不堪一击的兵士们犹如猛虎,俨然不像是挨过饿的样子。 突厥的士兵们傻了眼,突厥的将军和王也傻了眼。 这一仗,比以往更好打一些。以有心算无心,打了突厥一个措手不及,沈玦又早在突厥的退路上安排了人马阻击,这一次,着实是把突厥打痛了。 突厥新上任的王被生擒,当场递上了降旗,愿缔结降约,向开元王朝俯首称臣。 边境大获全胜,突厥溃不成军,消息传播的快,很快传到了京都。 六皇子听闻这个消息,当场摔碎了茶杯,将案台上姣好的白玉观音拂在了地上,裂开一道缝隙。 “好一个沈玦,好一个世子妃!”六皇子气急败坏,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的。 先前,他派人前去阻拦锦梁王府的送粮队伍时,还不以为然。 为防粮草有失,赵宁安来了一个兵分三路,专门挑荒僻地界走。荒郊野岭的,不好辨认方向,这让他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不过,他也只是觉得稍微棘手了点,最后这三个送粮队伍,都被他毁了个干净。 当时,他只是感叹这女人聪明,笑着和许二公子说道,再聪明,也只是妇道人家,耍的这些心眼,都上不得台面。 没曾想,人家这兵分三路,是逗他玩呢,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粮草,早就被运送到了镇关城内。 六皇子想到此事,都觉得心底抽抽的疼。 他粗喘了几口气,眼神更加凶狠了几分,连夜召集了左相许清风,左相的嫡次子许二公子,和骁勇侯府的项侯爷过来。 “事情有变,锦梁王府的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耽搁了,趁着沈玦未曾回来,咱们必须行动。” 六皇子阴沉着脸道:“我那个好父皇在位这么久了,也该让一让了,今夜,便让他退位让贤吧。” 左相和骁勇侯府的项侯爷互看一眼,明知道不太稳妥,却也有七分把握。富贵险中求,俩人思量片刻,俱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