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重生一次努力地改变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更早地和他渐行渐远吗?若真是这样,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她想要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人不是吗?
倏地转身,顾宛央一把掀开了被褥,“小词,就算你讨厌我,我也……”
她的话语在看到被子底下的人时生生一顿,慕词在哭,眼角的泪一滴滴滑下,洇润他乌黑的发,淡粉色的唇却紧紧抿着,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察觉到身上的凉意,他张开眼,一双刚被泪水洗漱过的眸子染了薄雾般水光潋滟,清透如玉。
见到顾宛央,他转眸避开她的视线,“妻主不是要走吗?”
顾宛央已重新坐了下来,帮他掖好被角,左手轻轻地覆在他的小腹,“想到许太医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未做,不能离开。”
说着,手心轻揉慢捻,缓缓聚起真气为他按摩。
不过片刻,慕词只觉小腹处凝聚的暖意一下子传遍浑身上下,他抑不住的轻轻一哼,然后,身体诚实地起了反应。
伸手按住顾宛央仍在他小腹按揉的左手,慕词闭着眸子,低声道:“若是许太医交代的来的,就请妻主教给阿初吧。”
“交给阿初我不放心。”顾宛央说着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不想慕词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凉薄的讽意,“妻主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左右这幅身子是这样了,何必多费心呢?”
“哪样?这幅身子怎么了?”顾宛央反问。
慕词转眸看向她,“许太医不都告诉妻主了吗?”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一滴泪顺势滑下,他又道:“我不能怀孕了,不能给妻主生下子嗣了,不能有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了……”
“谁说的?小词你告诉我,是谁这么告诉你的?”顾宛央抓住他的手,不容他躲避。
“妻主难道忘了我习过医,虽不精通,但方才迷迷糊糊中听了许太医的一句话,我误食了乌冬青不是吗?”慕词又闭上了眸子。
“那个不重要的。”
慕词摇了摇头,“现在妻主对我有情,自然可以这么说,可时间长了,我一个不能生女的正君算什么呢?到时候妻主身边难免有比我更好的人,与其到那一天我遗落了自己的心,不若妻主早早离开,我还能维持这仅存的体面。”
这是慕词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她第一次明白慕词心里真正的想法,对于一件终有一天要失去的物件,他宁可从未得到。
妻主,没关系的啊,我不会生气。这是前世的她决定纳侍时,他笑着给予的回答,还记得当时,她闻言拂袖而去,自此更断定他心间从不曾有过自己的位置。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或许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想因此失了相府嫡子的风度,或许只要她再多停留片刻,便能发现他强撑着的笑颜,其实不过一会儿便土崩瓦解。
那时的她更从未考虑过,男儿家都有些性子,有些话说出来,是想要她去哄的。
是她太傻太笨,生生将他错失。
顾宛央有些庆幸,还好如今的他,早早将这些告诉了她,可还是忍不住会想,他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没有不相信妻主。”似是看出了她的黯然,慕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相信岁月。”
顾宛央闻言一怔,不相信岁月,他不相信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