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
千九撂下一句“不要你管”就气鼓鼓的背过身子不再理迟亦。
自己还不是和别的男人嘻嘻哈哈卿卿我我,仗着跟姑姑一样的脸对她颐指气使,凭什么对她那么凶?凭什么管她的死活,她又不是姑姑。
可恶的女人!
迟亦黑着脸,冷声呛回去:“你要是不掉在我面前,掉在哪个犄角旮旯,我也用不着管你。”
千九气得要死,吵架又不会吵,只能憋着生闷气。
心里忍不住埋怨老天,好端端的让她穿越干嘛,姑姑还在等她,天底下那么多人,挑别人穿越不行吗?
光是想想委屈就一股脑冒了出来,鼻头一酸,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滑下来。
千九急急忙忙伸手把眼泪擦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那股酸涩。
她不想在迟亦面前哭,一点儿都不想。
疾驰的保时捷突然减下速度,停在了路边。
千九吸吸鼻子,缓了缓呼吸,抬头疑惑的看了眼迟亦,不懂她在这里停车是要做什么。
引擎声乍然停止,车熄了火,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迟亦松开安全带,趴在方向盘上,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缠在一起,愤怒、悲哀和无力交织,混在那些记忆里,刺得她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
刻意尘封的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越来越清晰。
她不记得有把千九教成这样。
一国储君首先要爱惜自己,从小爱到大爱,然后爱国家,爱子民。
那一年缠绵病榻,逼得千九带兵杀戮,难道因为年纪小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对生命也没了尊重?
迟亦轻轻按着心口,小幅度的连续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为什么想回去?”
千九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哑着嗓音说:“我姑姑还在等我。”
“我想我姑姑了。”
很想,很想。
越看你就越想。
迟亦呼吸一滞,久久没能接上话。
过了一会儿,她撑着头坐起来,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轻到连千九也没有察觉。
沉默在车内蔓延开,死一般的寂静。
“你……”迟亦话到嘴边顿了顿,“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还是把原来那句话咽了回去。
千九摇头,突然意识到迟亦并没有看她,弱声弱气回道:“我也不知道。”
刚刚还在埋怨老天,她要是知道天想什么,就好了。顺便问问天,姑姑这个女帝到底哪里不称职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我记得你说是从悬崖上掉下来,对吗?”
迟亦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千九甚至不知道她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对。”千九眨眨眼,努力适应黑暗,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迟亦缓缓睁眼,用余光斜窥着千九的脸,眉头轻轻拧起来,声音清雅脆落,“那个悬崖高吗?”她问。
她问到这份上,千九要是还不懂就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牧河津的悬崖底下,是那群怪物的孳生地,正是因为地势险恶,没人能下得去,破坏怪物老巢的计划才一直没能实行。
她若真是掉在那底下,只怕是尸骨无存,肉渣都不剩下一粒。
“很高,”千九扯了扯嘴角,“非常高,掉下去必死无疑。”
迟亦立马发现了她表情的怪异,坐直身子偏头望着她,不解道:“这样也还是要回去?回去也见不到你姑姑不是吗?”
前方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打在千九脸上,她嘴角噙着笑,脸上布满了落寞。
“万一没死呢?”千九缩在椅背上,拿手摸了一下眼睛,声音十分平静,“如果不试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我还没有跟她道歉,还没有告诉她我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调的,我只是想让她多关心关心我,别一门心思全扑在朝事上;我也还没有跟她道谢,谢谢她把我养大,教我读书写字明事理,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姑姑说……”
千九抬起头,微笑着和迟亦对视,“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