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如卿深呼吸了几口初春微凉的空气,将心情平复了一下,想了想,小栾曲一役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情势又有多么可怕,都属于一般人难以得知的机密,在这里照顾景迢的这些人几乎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告知他了。
一想到这些残酷的现状要经由自己之口告诉景迢,她就后头发苦,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抗拒。
大夫还在一旁殷殷地看着她,饶如卿倒也不好再一直停留,叹了口气,还是举步朝正屋走去。
推开房门,自醒来后就一直坐在床头,不肯让下人近身的景迢,立刻就撑着床板要下床朝她走过来,只是因为卧床太久,今日又未曾进食,身体十分虚弱,刚要站起就立刻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饶如卿赶紧快走几步,来到床前,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扶回床上坐着,自己也一边在床沿坐了下来:“你刚醒不久,身子还虚着,怎么还不肯吃饭?闹什么脾气呢?”
景迢沉默地转头看她,眼睛一眨不眨。
饶如卿被他这么意味不明地凝视着,慢慢地就有些局促起来,颇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打起了圆场:“行了,总之你醒来就是好事。现在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记得吃晚膳,药也得喝。”
景迢看着饶如卿撇过去的侧脸,不知为何,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嗯”。
房里静默下来。
饶如卿的大脑在高速旋转,终于想好了应当怎么措辞,却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提起。而这时,身侧响起了景迢略显沙哑的声音:“如卿……对不起。”
饶如卿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景迢只是看着她,也不回答,只是继续道:“我听何大夫说你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好了吗?”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饶如卿还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腕上,“这只手,伤得这样重?这么多天过去,竟然还……”
饶如卿想起那日在枫林中的情形,顿时有些尴尬,不自主地把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想找些别的话题糊弄过去,方才那些还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此刻也顺理成章地说出了口。
“景迢,我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饶如卿用最简单的词句将景迢昏迷前后的事都概括了一遍,什么都没瞒着,包括现在京城对慕云深各种不利的攻讦。那些已经稍微淡去的苦痛在这些字句之中又卷起了新的惊涛骇浪,在她的心中刻下鲜血淋漓的痕迹。
景迢没有说话,他脸上平静的神色让饶如卿觉得意外又陌生,一双依然美丽的桃花眼中却是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屋内里的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这沉默中带上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良久,饶如卿才开口,轻声问道:“你可还想报仇?”
景迢惊讶于饶如卿这突然的问题,张张嘴,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