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低下头:“二表妹,你的胆子怎么这样大,”然后顿了顿,“你就没想过,若是他们发现了你,又该怎么办。” 的确,这样的深夜,一个弱女子只身而往,谢婉宁现下想来也有些后怕。 谢婉宁后退了一步,离顾绍远些:“我要如何就不劳烦邵表哥了,却不知邵表哥深夜来此是为何。” 谢婉宁叹了口气:“这紫芝是我的丫鬟,邵表哥又是如何知道的。” 顾绍就笑:“今儿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金平费了口舌不想让咱们一行人去尼姑庵,必定是有什么缘由,”然后无意识地按了按手指,“金平一直往二表妹那里看,而你又是来过这里的,必定和你身边的两个丫鬟有关,原来是紫芝。” 谢婉宁听了后就缓缓叹了口气,顾绍是怎么看出来的,就那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她什么都没发现…… 谢婉宁就看向顾绍,他还穿着今天穿过的石青色直缀,下颌微挑,谢婉宁不解,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顾绍目光平静:“二表妹,这也不是个小事,还是告知谢老爷为好。” 谢婉宁点头:“邵表哥放心,至于紫芝……我自己会处理的。” 夜里微微起了风,谢婉宁拢了拢外裳,缓步往回走,顾绍就跟在她的身后,一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一路无话。 到得院门口,顾绍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叫住了谢婉宁。 谢婉宁回头,月色清亮,顾绍的目光沉静,甚至有些锋利:“二表妹,往后……你可不要再这样大胆了。” 谢婉宁忽然就有些看不清楚顾绍了。 第二日一早,谢婉宁由着山栀服侍,紫芝呆立在一旁,神色恍惚的样子。 “紫芝,是昨晚上没休息好嘛,怎么如此没有精神,”谢婉宁笑意盈盈的。 紫芝反应了一会儿才答道:“姑娘,许是奴婢有些认床,昨晚上有些没睡好。” 谢婉宁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无妨,倒是今日出游,你就先不要跟着去了,外头日光烈,还是留下好好休息吧。” 紫芝就有些楞:“只是,山栀一个人照顾姑娘,奴婢有些不放心,”紫芝昨晚上近乎一宿没睡,现在还忧着虞罗花的事,只不过她总觉得谢婉宁有些不对劲儿,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成…… 谢婉宁就笑:“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再说了,若是你在这里生了病,我回去可怎么向李嬷嬷交代。” 紫芝就点头应是:“如此便多谢姑娘了,”紫芝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对,她娘可是谢婉宁的奶娘。 谢婉宁接过山栀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这事也不能打草惊蛇,就先在这庄子里好好待着,不能叫金平发现了异样,回府后再收拾他们不迟。 到了大厅后,谢嘉泽说要去后山的竹林里采竹去制箫,眉毛都飞了起来,很是雀跃,一贯沉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别的表情,顾绍自然要陪着去了。 谢婉柔就有些不愿意了,她自幼娇养长大,昨儿去了尼姑庵就已经累得不行,一双腿到现在都有些酸,何况这山里多蚊虫,咬了好几个包,她看了看顾绍,还是狠下心道:“邵表哥,我就不去了,二姐姐和我都有些累,就留下来歇歇,也免得碍了兴,”声音柔柔的。 谢婉柔又看了看谢婉宁:“二姐姐,咱们在这院子里荡秋千玩吧。” 谢婉宁笑着说:“也好,”谢婉宁很明白谢婉柔的那点儿小心思,正好她也不想去后山的竹林。 谢嘉泽早就有些等不及了:“那也好,”然后看了看顾绍,“咱们这就去吧。” 谢婉宁还真不知道,原来谢嘉泽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谢嘉泽和顾绍走后,谢婉宁也起了身:“三妹妹,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领了山栀出去走走。” 谢婉柔楞了一下,这么热的天头还想往外走:“那二姐姐你便去吧,”只要不和顾绍单独在一起就成,她总觉得顾绍对谢婉宁有些不一样。 这田庄谢婉宁也曾来过几次,只不过一直没有去过那条瀑布,她倒是挺想去的。 谢婉宁就等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过了一会儿二丫就来了。 二丫在幼年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那时正巧谢昌政办公在这儿歇了脚,就给了二丫母亲银子治病,也因此,二丫和她母亲很是感激谢府的人。 正巧此番谢婉宁想要去瀑布那儿看看,二丫又自小生在这片土地,这附近的田间地头她都是去过的,最是熟悉不过。 二丫的脸圆圆的,穿了粗布制的衣裳,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声音有一些粗:“姑娘,东山瀑布那边儿下流的河里,是有大鱼的,我经常去那边捕鱼来吃,只不过有些远。” 谢婉宁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她确实是想多见识见识的,二丫就点了点头。 去瀑布的路上要走一段山路,小路只容一人通过,很是幽静,里面还生长着一些花树,风很舒适,吹过来的时候会带起许多花瓣,偶尔几声鸟鸣,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山栀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错过这美景,谢婉宁也差不多。 越往前走,流水声越大,谢婉宁估摸着是要到了。 二丫果然放缓步子:“小姐,等会儿就到瀑布了。” 山路走尽,赫然出现瀑布,声音很大,谢婉宁只觉得身子陡然间就清凉了,一些水珠打在她的脸上,很是舒适。 这里的瀑布并不大,从山顶倾泻下来,撞在下面的岩石上,飞花碎玉般洒满山间,像是笼了一层纱,谢婉宁身上的襟子都微微湿了,四周是陡峭的悬崖,青色的崖石上生长着些绿色的树,像是一幅水墨画。 二丫看她们都欣赏的差不多了,就加大声音:“小姐,咱们得过这些岩石才能到那边的河。” 这里的岩石有些尖,间距也有些大,看着还是很危险的,谢婉宁就看二丫如履平地一样的就走了过去。 谢婉宁胆怯地看着眼前的石头,脸色有一些苍白,她自从上辈子不小心砸到石头意外死去之后就很害怕大的石头,双腿都在打哆嗦。 山栀也有些担忧,舔了舔嘴唇:“姑娘,要不然还是别过去了吧,你要是不小心摔了伤了腿怎么办。” 这路要是她和二丫走过去的话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姑娘从小就娇养长大,怕是有些费力气。 二丫在那边儿等了一会儿了,看谢婉宁还没有走过来,就说道:“姑娘,你放心往这边儿走,我有几分力气,就算你要跌倒,我扯你一把就行了。” 山栀走上前:“姑娘,要不然咱们回去算了,反正看了这瀑布也算是值了。” 另一边的二丫刚刚看见谢婉宁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城里来的官家小姐果然胆子小。 谢婉宁还在心里作斗争,正是天人交战的时候,二丫又返回来了。 二丫忍住笑意:“姑娘,奴婢还是有几把子力气的,拉您过去还是不成问题的,您这身子骨可比奴婢差远了。” 谢婉宁莞尔:“这倒是个方法,”刚刚白纠结那么长时间了。 二丫拍了拍胸脯:“别的奴婢不敢说,但是这还是没问题的,”非常自信的样子。 于是二丫在前头拉着谢婉宁的手走了过去。 眼前的河比田庄附近的宽了许多,里面的水很是清澈,有许多圆润的鹅卵石,谢婉宁清晰的看见了几尾鱼在里面游的欢快。 山栀忍不住喊道:“哇,姑娘,你看那里的那条鱼那么大,奴婢头一次在河里看见这么大的鱼。” 谢婉宁做了她两辈子都没有敢做的事情,她脱了鞋袜,卷起裤脚走入水中和二丫一起捉鱼去了,丝毫没有顾忌山栀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水里一点也不凉,鹅卵石在脚底一点也不扎,反而很舒服,谢婉宁觉得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事真是开心。 大周朝虽民风开放,却也很少有女子在室外露出身体的,虽说这里没有人。 水里还飘着些花瓣,颇有些意境,谢婉宁看着水里自己白白嫩嫩的脚趾笑了出来,若是叫京城里女学的才女们见到一定吃惊极了。 正在捉鱼的二丫听见谢婉宁的笑声回头看,谢婉宁今儿穿了件绯色的襟子,裤脚微微挽起来,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腿,滑腻的像是羊羔,这是二丫所能想到的赞美了,二丫想,京城里的小姐果然不一样。 谢婉宁已经听了二丫传授的捕鱼经验,一定要快、准、稳,她已经试了好多次了,之前都扑空了,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捉到了一只鱼,中等大小,鱼头宽大,很是鲜美的样子。 站在河岸上的山栀原以为谢婉宁只是下去找个乐子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捉了一只上来,不由的很是钦佩,忙把那鱼装在鱼篓里,鱼还在扑棱,又往里面装了些水。 山栀感慨:“姑娘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谢婉宁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间或带着几声嘶鸣,在寂静的山谷里响起来颇有些凄厉的感觉…… 谢婉宁的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