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夜阑自然是不知道此刻木雪阳心里波澜起伏的这些曲折，只看见那人一瞬间变得表情凝重。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木雪阳眼前晃了晃：“姐，怎么了？”　　木雪阳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极度公式化的“感谢你的配合”，急吼吼地就要往外冲。柳夜阑伸出的手像是要拦着她一样抓了一下，却只捞了一把空气。木雪阳停住脚，转过来看着她：“还有事？”　　柳夜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是要挽留这人，眼中掠过一丝后悔，收回手，吞吞吐吐道：“那个……没事。”　　木雪阳不说话看着她。柳夜阑被她看得发毛，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是想问，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啊。”　　木雪阳眯了眼睛，打量着小姑娘，反问道：“你觉得我是有什么事啊？”　　“没事。”柳夜阑回答得干脆利落，“您慢走，路上小心。”　　……傻子都看得出这丫头恐怕知道点什么。然而现在的木雪阳没心情从小姑娘嘴里慢慢悠悠套情报。既然知道那女人去过“守夜人”酒吧，直接杀过去问那边才是更合理的行为。她心不在焉地与守在门口的那位接待老师说了几句“感谢配合”、“尽快处理”的套话，拔脚便走。　　出了校门，木雪阳才意识到问题。现在的时间还远远不到“守夜人”平时的营业时间，就算她现在过去也是大概率会吃到闭门羹。她和店主小夏虽然算是半个熟识，但却从来没想着留过对方的联系方式。直接去问同样可疑的石潜也是一条途径，但现在木雪阳不想那么做。　　还没板上钉钉就不想怀疑他，姑且算是生性多疑的木雪阳对自己的“少女心事”做的最后一点让步。　　无处可去的木雪阳掉转方向，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距离“守夜人”营业还有几个小时，正好够她回家做点准备。　　木雪阳家住在一个老式小区沿街的一栋楼里。她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只能凭感觉猜测大概是和自己加入事务所同时期。每月的房租可能是由事务所代缴，也可能这里本来就归事务所所有，她没有关心过。这里除了房子稍微旧了点，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然而今天楼道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她全身上下的神经在踏进楼门的一刹那统统紧张起来，就像是瞬间触发了某个感知危险的小雷达。楼道里的摆设并没有变化，依然是她熟悉的样子。可就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没来由地觉察到一丝危险。　　木雪阳一向不信任预感，本想嘲笑一下自己的疑神疑鬼，这毛骨悚然的气氛却让她笑不出来。她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两秒钟，最后还是决定克服心里的恐惧，先回去再说。刚走上一级台阶，还没等上到一楼半的缓步台，木雪阳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想掏身上常备的那根小电击棒，却被那个箭步上前的人影一手刀砸在手臂上，麻了一整只右手。　　眼前是个带着摩托车头盔的人，面罩掀起，竟然是那个眼罩女人。　　木雪阳震惊道：“怎么是你？”　　面前的眼罩女人脸上一闪即逝的是同款错愕，一句相同的反问几乎写在了脑门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钟，没等任何一方率先开口，楼上传来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同时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眼罩女人占着情报不对称的优势先一步掌握了状况，一把握住木雪阳还麻着的手臂，口中匆忙说了一句“跟我来”。木雪阳被一时的变化搞得有些发晕，被那女人的气势压制，居然就任由她拖着自己，一脸茫然地跟上，快步冲出了楼门。　　外面停着一辆摩托。眼罩女人跨上车，长腿撑在地上，把另一个头盔向木雪阳抛了过去。木雪阳下意识地接住，只听见那女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们’盯上你了。想活命就上来。”　　楼上下来的那些脚步声更近了。木雪阳这次完全没犹豫，戴上头盔便上了那女人的后座。摩托发出一声轰鸣，一骑绝尘而去。而在周围的景物风驰电掣地后退之前，木雪阳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从楼道里出来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抬起右手摸向耳后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眼熟。　　那女人顶着狂风喊了一句“抓紧”，木雪阳刚想顶一句“废话”，话没出口便已经意识到这句“抓紧”的真实含义。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和那女人和摩托车一同完美融进周围的环境中。　　是接触式光学迷彩。黑市上通称“隐形衣”，常常是有价无市，木雪阳只是略有耳闻。据她所知，目前的事务所还没有这种技术，就算有的话也是她这种D级接触不到的高级机密。　　而这女人居然有一件。　　隔离区总共没多大，从一头到另一头夸张地说只有“一把瓜子的距离”。二人几乎是起步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一栋居民楼下。这里的景色木雪阳看着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眼罩”停下车，解除了“隐形衣”，等着木雪阳下来。木雪阳一把掀掉自己的头盔，双脚刚一沾地，问题便脱口而出：“所以你就是这样从十七楼‘逃走’的？”　　“第一件事居然问这个。”“眼罩”从车上翻身下来，头盔抱在怀里，走向单元门，“我一路上都在想你会先问‘你是谁’还是‘你要干什么’。”　　木雪阳跟在那女人身后紧追不舍：“那是第二个问题。先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没错。你扑在窗边喊话的时候我就藏在那张办公桌下面，开窗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至于第二个问题——”她停了下来，转过身伸出右手，“周岚，路过的记者。”　　木雪阳握了握对方递过来的手：“木雪阳，事务所D……”　　“啊。”周岚打断了她的话，“那个身份，劝你最好还是抛弃的好。”　　木雪阳猛然间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个黑衣人的动作。那个动作明显是在使用脑通讯。一股恶寒顺着脊柱直冲大脑，数种最坏的联想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　　而就在这一片恶寒的电光石火之中，木雪阳突然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一把抓住周岚掏钥匙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会有石潜家的钥匙？”